叶苏木在邯郸城打探了几天,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原本邯郸城的守军,压根就没在邯郸城内。
邯郸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叶苏木手下有宋伦,有林动,还有熊兰茜以及她的手下,可以说是高手如云。
如果,一万多没有抵抗的守军被方圣藏在城里,叶苏木不可能找不到。
直到迟迟赶来的花飞带来了答案。
花飞从临漳县马不停蹄地赶来,他乔装打扮,几经波折才混入城中。
“叶大人,花飞来迟。”花飞说道:“如果大人需要,我能立刻安排大人随我出城。”
这就是叶苏木喜欢花飞的一点,通三教九流,做事八面玲珑,凭借着张帅气而亲和的脸,在市井中如鱼得水。
不过现在他不能走。
“慧觉和尚给我扣上了帽子,说几十万百姓等着我救,我若是走了,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叶苏木摇摇头,看向熊兰茜。
“不过公主可以先走,毕竟您万金之躯,不可涉险。”
熊兰茜翻了个白眼:“你省省吧,我答应了临漳县你的下属,既然将你带出来,就得将你平安带回去,暂时别想甩下我。”
“好,说正事儿?”
叶苏木收起笑脸,问向花飞:“听说你找到了邯郸守军的位置,他们在哪里?”
花飞说道:“在城外,离邯郸城大概五十里处,有座军营,邯郸城守军就在那里。”
“他们为何在那里?”熊兰茜问:“是方圣将他们看管在了那里?”
花飞摇了摇头:“我去查探了一番,据说是京城来人,将这些守军救了出来。现在这些人在等待朝廷的命令。”
熊兰茜高兴地拍手:“想不到这次朝廷动作这么快。”
叶苏木听了直摇头:“不对,公主你想想,上万守军,邯郸沦陷时还在城中。要是出城的动静得多大?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所有人都沉默了,结合信息来看,只剩下一种可能。
邯郸守军叛变,不仅没有激烈反抗,还出城给方圣打掩护,拖延朝廷的反应速度。
叶苏木揉了揉太阳穴,现在麻烦了,他本想把守军当成打败方圣的关键,然而现在守军都叛变了,还能指望什么?
“花飞,我交给你个任务,成败,在此一举。”
方圣虽然已经占领了邯郸城近半个月,但邯郸城内十分不太平。
因为治民无方,方圣的手下每日打家劫舍,引起城中百姓很大的不满。
商人不敢开门,工人不敢上工,学生不敢读书,城中的运作几近瘫痪。
更要命的是,城门封闭,商道阻断,居民的生活都成为了问题。
逐渐的,邯郸百姓开始了怨声载道。
这些怨声逐渐拧成了一股绳,并成立了个名叫太平会的组织。
他们贴出告示,明确表示并不反对方圣建国,但反对所有的不公平和犯罪行为。
起初,方圣并不在意,现在的邯郸城里,谁手里有兵权谁的声音就最大,仅凭一些平民百姓根本没有什么威力。
随后,不知道在谁的鼓动下,许多军人都参加了这个组织。
他们参加太平会的理由很简单,方圣在邯郸城的行为,违背了他起义的初衷。
起兵的初衷是什么?是对抗朝廷的压榨,是为了让平民百姓有口饭吃,所以方圣才会一呼百应,在短短的时间里集结出几万兵力。
士兵进入城中后,原本打算从此整装待发,做好与朝廷一战的准备。
没想到朝廷迟迟没有派兵,其中的一批人,便开始了贪图享乐。
烧杀辱掠之人,大多数都是方圣的直系部下。
他们以前本就是山匪,碍于官府,只能暗地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但是,现在他们是邯郸城的主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违法犯罪了,为什么要做好好先生呢?
而后加入方圣军中的百姓,很多都他们的行为十分不满,因为他们想要的是安居乐业,而不是以欺辱压榨百姓取乐,否则不是就变成了昔日欺负自己的朝廷了吗?
双方僵持不下,在城中甚至交火了几次,方圣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
在此期间,太平会由此诞生。
太平会的创始人是个姓花的少年,父母早夭,心怀正义地加入了军队。
没想到赵国军队行径与楚国无异,于是揭竿而起,竖起了反对暴力治民的大旗。
此时,方圣依然没有在意。
他的儿子方子豪在城外的守军大营中,负责传递消息。
他的军师弟弟方九道在组织练兵和城防,也在城外为众人谋后路。
方圣只好派自己的妹妹,方万姝,去与太平会交涉。
与哥哥方圣不同,方万姝生来感性,她清楚的知道,永昌朝的军队在邯郸城做得太过火了,需要规整一下。
反正太平会也没有军队,索性就让他们存在,也好制约下赵国的头领。
双方制定了系列协议,并约定共同治理邯郸城。
不仅如此,方万姝还赞赏太平会会长年轻有为,太平会会长名叫花青,邀请方万姝共同担任太平会会长。
方万姝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虽然嘴上喊着正义,但心中却无比迷茫,不知道以救万民为目的的杀人放火是对是错。
大哥方圣,攻下邯郸城后大门不出,没人见得到;二哥方九道,沉迷军事,擅长规划,出城几天也不见人影了。
突然,有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站在百姓这边,自诩正义,焉能不动心?
方万姝和花青一起走在惩戒赵国官员的道路上,而且对他芳心暗许。
这一切,都在叶苏木的计划当中。因为花青就是他派出去的花飞。
现在,他终于有支像样的军队了。
然而,还不够。
就在叶苏木等待时机的时候,赵国王室突然传出来消息。
王储方子豪,病逝了。
熊兰茜皱着眉头说道:“传说中这个方子豪不好酒色,励精图治,是怎么死的?”
叶苏木拿着情报说道:“据说吃了违禁之物五石散,可能吃了太多,导致毒发身亡。”
那日在赌坊,叶苏木不止看见了田龙,也看见了方圣。
现在他知道了,田龙去买五石散是为了自己,方圣买药却是为了他儿子。
熊兰茜说道:“叶苏木,这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我可听说方子豪是个好孩子,除了嗑药没啥缺点?”
“纵容军队在城中行凶,就是他的注意,这种拿人命不当人命的匪徒,要他何用!”
叶苏木哼了一声。
“幸好此时花飞出城了,否则方圣容易狗急跳墙,伤到他。”
“我在书上读过此药。”
熊兰茜说道:“此药虽然对人体有害,但是适量的话并不至死。方子豪不是第一次吃五石散,当上太子了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此药确实有可能致死,只是这里面配方里有些材料比例多少的问题。我只是帮助他们犯了点错而已。”
叶苏木笑了笑。
“方子豪一死,你觉得方圣接下来会如何做?”
熊兰茜打了个冷战。
“会暴怒,会连累无辜,叶苏木,你坏事做尽。”
“会有人拦着他的。”
叶苏木笑着说:“方九道,此时应该进城了。”
方九道站在繁华的大街上,他确定了好多回,这里不是邯郸城,而是赵国都城。
往日自己被官兵追杀的样子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方九道三十出头的年纪,江湖都传闻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实际上方九道清楚,自己也不过是个庸人而已。
只因他是方圣的表弟,一步一步被逼到了赵国二把手的位置上。
方九道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穿着赵国新做的官服。
是了,他如今是赵国的丞相军师,必须穿着这身衣服才能面见陛下。
以方九道的能力和军中地位,实际是如今赵国实权第一人。
所以很多人都在传,是他下毒害死了太子方子豪,以逼迫方圣让位。
当上皇帝又如何?杀了方家父子又如何?方子豪知道,这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方圣被大楚南方军队当成了弃子,正在和当今陛下博弈。
他们的命,根本不值钱。
只要楚国想,分分钟就能剿灭他们。
要我说,何必当出头鸟,要做那个皇帝呢?平平安安的当个山匪不好吗?
自己的这个表哥,就是野心太大了。
表哥当了皇帝,自己也是一入朝堂深似海。
随着方九道要经营的事越来越多,才觉得官员之辛苦,难以想象他们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么多朝务。
方九道感慨了一句,正要进殿,有人突然传来的信息
“请方大人在自己府邸等候命令。陛下丧子心痛,此时不宜见人。”
方九道楞了下,说道:“放肆!我是陛下的表弟,是子豪的表叔,子豪去世,我连他的遗体都见不到,这是何道理?”
说话的女子是方圣的情人,如今赵国的妃子,名叫婉儿,与方九道也相熟。
她小声说道:“九哥,因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风声太紧,你若前来吊唁,等于在打陛下的脸。”
“婉儿!”方九道咬牙问道:“陛下,真的相信外面的传言,认为是我杀了子豪?”
婉儿为方九道分析:“能杀子豪的人,一定与他十分亲近,且目的性很强,九哥恰好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方九道问:“那我怎么办?”
“回府等”婉儿说道:“陛下会见九哥的,但现在不行。”
……
邺城外,守城的官兵照例检查过往的车辆货物,眼前的一辆车让他狐疑半分。
此车的装饰虽然不奢华,却也价值不菲,官兵在脑子里过了遍城里那些权贵,无一与此车有关。
马夫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当兵多年的守城士兵一眼便看出对方是练家子。
手掌上那层老茧不说,虎背熊腰,眼神略有些冰冷。
官兵撩开帘子,马车里坐着男女两人。
男的长相英俊帅气,眼神神采奕奕,像个饱读诗书的大官人,女的则侍女打扮,很有姿色,而且观其身形,也练过武。
能雇佣这种侍女的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
官兵心中虽然有疑问,但对方的手里拿着通行证,只得放行。
待马车行至城中,马车里的官人笑道:“都说邺城军慵懒散漫,我看倒是带兵有方。看来裴瑜即将退休的传言不虚,想在最后一年发挥余热。万姝姑娘,我们此行是为何?”
原来,马车上的人正是花青与方万姝,驾车的马夫乃是梁岳林动,此时他已经易容,化名林豹,寻常人轻易认不出。
他们赶在方子豪死之前离开了邯郸城。
方万姝不假思索的说道:“来找邺城知府合作,打通邺城与邯郸的商道,缓解百姓的焦虑。”
方万姝现在除了要忙赵国军务,还兼顾打理太平会大小一切事物。
她跟着花飞学了很多,对朝政也颇有见地。
花青又问:“而我们的劣势是什么?”
方万姝说道:“我们是造反之人,又没什么见面礼,与邺城知府也不熟”
“够了够了,再说下去我就没信心了。”
花青笑道:“幸好,我与邺城知府的儿子裴贯众相熟。准确的说,是我兄长与他相熟。”
“花公子,你是名门望族,为何一定要与我们为伍?”
“为了赵国的事情,你还特地去求了兄长的引荐信,这都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我平生所学,皆为万民!”
花青大声说道:“所谓不仕天子仕众生,虽千万人,吾往矣。”
方万姝满脸羡慕的看着花青,此时她,真以为花青会帮她治理赵国。
花青打开帘子,看见一家面馆。
“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们吃口饭再去裴府拜访。”
三人停了马车,进了这家面馆。花青熟络的点了三碗素面,没想到老板娘十分霸道,觉得他们没钱。
“我家面馆的规矩,先交钱,后吃面!”
此时此刻,角落里一个人说道:“老板娘,好就好肉伺候着,这桌人我请了。”
花青定睛一看,原来裴贯众早已等候多时。
他使了个眼色,将叶苏木的手书递上,生怕对方叫错了自己的名字。
“裴兄,好久不见,我是花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