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许久的白蝠王端木修开了口——地狱之门,原来这最后一个冥府界门通往的竟是鬼界深处最黑暗邪怖的所在。
噬魂洞内,蝠王阴冷的墨玉桌上,仙、魔、冥、妖,四方领头人马围坐。卫英祈早已甩脱了冥君,回到了仙界一方,和徐紫陌、秦贯之、许慎及两个无相门的掌事僧人一齐站在了空空和殷乐如身后——圣女能与此次带队的天乙掌门并座,如今在仙界的身份地位果真非同一般。
对面,是冥君坐镇的魔界一行,那应肆天就坐在殷乐如的对首、却不知为何、瞧都不瞧圣女一眼、只耽耽盯着卫英祈不语。
另一边则坐着地藏王和郁垒两人,三方人马此时都没有开口,想是在等着同一个人——
“英祈,你怎么来到了这里。”秦乞丐得了空,忙向卫英祈低声问道。
“不只我,还有一个熟人、也在此处。”英祈说着,竖起三根手指、作摇摆状冲秦贯之挥了挥。
“你是说?!”见了英祈的暗示,秦贯之恍然大悟,激动的声音都高了些,“窈儿、也来了?!”
“不错。但她现下却不大好。”
“她出什么事了?!”
“其中情形也很复杂,待会再说。”见白蝠王已经急急赶了过来,英祈亦不再作声。
“蝠王好大的谱儿,居然把我们都晾在这里,内室里还藏着什么?”菁菁等的很是不耐烦,抛个媚眼挪揄道。
端木修完全未理睬她,径直道:“若说无关的,就滚出去。”
“你!……”蛇妖气急败坏。
“她还好吧?”英祈知道蝠王是紧张舒窈的情况,虽离开不久、仍是要去瞧上一瞧。
“恩。多谢你的珠子。”端木修冲英祈一点头,对她甚为客气的说道,想是帝玄珠确具神威、暂保了小狐子性命无虞。
“该入正题了。我等在此多误一刻、地府里妖皇势力便多长一分。”一旁的郁垒尊者开口道。
“我这里的界门。”端木修亦踱到了墨玉桌正首、开门见山道,“便是连接着鬼府十八重狱所的地狱之门,由白蝠一族世世守护。地狱之门虽叫做界门,却不是个通所,原本只是奉阎王之命、用来守住地狱、防止里面的邪灵逃出的,如今却要反其道行之、从外面强行破入,自来还未曾有过。”
“可有法子?”空空亦严肃起来。
“正大光明打开是不可能的,我这几日倒想出个破开之法,可以一试。”
“请讲。”
“再过三天便是朔日。朔日子时、月阙之际,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借着天时、再加以一些同具灵气的祭祀器物,造出一道与地狱中相似的鬼气,便有希望打通界门,进入鬼界。”
众人无论仙魔都屏息听着,白蝠王接着道:“不过三日内,需得集齐九十九朵新枯的彼岸花、九十九条暗夜猫妖的尾巴作为祭物,我方有机会施法一试。如若不然,就要拖到下个月才能再等到一个朔日了。”
众人听端木修说完,什么彼岸花、猫尾巴,这些稀奇古怪的,还都要这么多数量,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机会难得,再拖一个月、妖皇必将冲破我的封印,到时局面如何、那就难说了。”乔觉亦颇担忧的说道。
“这些东西哪里去找,阁下给指个明道儿呗。”秦乞丐快人快语,当先提出来。
“要都是些易与之物,还用得着动用你们仙魔两界吗?彼岸花是黄泉之花,寻常土里自然不会有,多半是在那些幽阴、奇诡之所。”蝠王接着道,“至于暗夜猫妖、是种冥府妖兽,身手敏捷、行踪又极其隐蔽,夜里觅食的时候才出动、常穿梭在人鬼两界。”
这些东西,皆是幽诡之物不说,还都行踪不定,只三天时间、想要集齐,何止一个难字。
“传令下去,出动魔兽、倾力围捕暗夜猫妖。”冥君对着菁菁、旬觊吩咐道,“限三日内将百数之尾呈上。”
“是!”二护法领命而去。
“贯之,你们便与诸派去寻那彼岸花,务求速度。”空空道长转身对徒儿说道。
“得嘞。”
两边人马一仙一魔、只字未提“合作”,却分工明确、好像甚有默契似的。谁想因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妖皇,竟能让仙魔间暂时放下了争斗,世事、还真是难料啊!
“如此。三日后,便在我噬魂洞口集合。”白蝠王说完,显然同时下了逐客令。
虽说暂时休兵,可众仙魔毕竟早已势同水火,自然都互相小心提防着。空空道长和徐紫陌护着殷乐如,直等冥君一行先走了,才一齐起身。
“英祈呢?”见少了个人,殷乐如问了起来。
“方才魔界刚一走,她就追出去了。”有眼尖的禀报道。
“这丫头……”英祈不隶属四大派,虽当了戒者,却依旧是逸仙门人,空空自然也不好去管。况且她和这个冥君,纠缠颇深、众人亦是摸不清套路,仙界里其实早已是谣言四起、猜忌纷纷了——
“应肆天!”噬魂洞口,卫英祈急忙叫住了对方。
“怎么?你还要跟着我、是舍不得离开本君吗?”冥君原地站定、戏谑的转头冲她笑语道。
“第一件事已经完成了,你可要认……”
话未说完,整个人却被对方生生拽了过去,“本君不认又如何?”
“你!”
看着一脸气愤的英祈,应肆天松开了她、邪笑道,“摊开手、自己看看吧。”
掌心又一点刺痛,英祈张开了手——原本三瓣状的黑色业火募地少了一边,变作了两瓣,象征着三件事已了结了其一,敢情应肆天是用这个记号来与自己“算账”的。
“这第一桩,做的实在马马虎虎。看在你还有些良心的份儿上,便算过了吧。”
“强词夺理。”
“彼岸花都长在幽阴之所,你如此粗笨、别再折进去,欠我的债、可就没人还了。”不等英祈醒转过来,冥君已跃升出好远,“卫英祈,三日后见。”
……一路战战兢兢、辛辛苦苦、屈屈辱辱,总算是让他认了一件事,还有两件,唉、不知这“债”、何时才能还得清……
“英祈!”秦贯之等人已陆续走了出来,“你糊涂啊!只身去追大魔王做甚么!”秦乞丐还以为卫英祈是不忿被冥君所掳、怒令智昏、要找人家拼命。
“英祈,这些天,你可是一直跟冥君在一起?”殷乐如亦跟着关切问道。
“额……不错。算我倒霉,好在是有惊无险了。”想起这些天的相处,真是如梦似幻、一言难尽。
“那日、是他自己跳下去、要救你的……”圣女说完,语气似乎有些郁郁的。
她怎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来了,看着旁人诧异的目光,卫英祈又不好分辨,只得道:“也许是魔界吃错了药吧……”
徐紫陌听了,亦无言瞅了一眼殷乐如,心中跟着浮起一丝异样——这半年多来,自己日日伴在圣女身侧,巫咸圣使和师尊早已是默许。可相处愈久、才愈加觉得对方待自己温柔归温柔、却实在是客气,似乎总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对方是圣女之尊、上古仙剑的主人,日后恢复了仙力怕是要统领仙界的神女,徐紫陌原本堂堂风流俊逸的正阳宗嫡传大弟子、竟生了卑微之心,不敢奢求与殷乐如成双入对、只愿如此伴着她、与之一起守护苍生、维护正道,便是心满意足。只是,自出了离海、见到冥君之后,怎么觉得,乐如的心中、渐渐起伏不定了起来……
三人各有心思,气氛一时尴尬,秦贯之见了,忙岔开道:“现在可没工夫叙旧了。英祈,《拢古卷》还在你那吧,赶紧拿出来查查彼岸花什么来头啊!”
不错,三日之限、时间紧迫。此次不但关系到破开界门一事,更无形中让仙魔两边都暗暗卯足了劲儿——若是哪方先找齐了祭物,便是手段压过了对方、占了上风。
一片晶光中,宝书徐徐展开:“彼岸花,地狱之花,昔日鬼女阎魔爱所化。花似龙爪,妖艳如血,邪魅非常。喜与死人为伴,幽阴之地多有生长……”
“这片山里,都是蝠妖的地盘,幽阴之地不会少了,便顺着找找吧……”
众人部署妥当,诸派分了几处地界、各自去寻了。
三日后——
半干的彼岸花依旧鲜红欲滴、铺满了噬魂洞口,而一旁、是很多根细长的黑色兽尾——猫妖的尾巴。三日里,仙魔两界厉兵秣马、各显神通,靠着卫英祈的拢古卷和魔界新驯出的妖兽,竟真的凑足了祭门之物。
妖冶的彼岸花和乌亮的妖兽尾合作一处、各分成三堆,错落有序的布成了一个三角阵型。而端木修正立定在阵的中央,他的那把扇子亦被祭到了空中。随着蝠王的念诵,折扇一格一格打了开来,周围的祭品随之散出了黑红相混之气。
苍隙里那个界门,尚是有形的东西,怎么此处倒像是剑陵一样、没有个实体所在、要靠生祭出来的么?
英祈正疑惑间,折扇已完全打开、形成了半圆形,跟着倒立起来,散着幽蓝的光色。
原来这把扇子就是玄机所在,怪不得蝠王总是随身携带。仙派和魔众分立两侧、都屏息静待着。
好一阵子——“不行。”端木修说着停了下来,折扇亦黯淡下去,“这门打不开、另一侧已被封死、看来妖皇已有了防备。”
折腾了这几天,最后竟然行不通——四下抱怨懊恼声此起彼伏。
“现下已是剿灭妖孽最后的机会、不能再等了。”地藏决绝说道。
“还有什么冲破的法子没有?”空空一行也焦急问道。
“以我的妖力、怕是难了……”端木修眉头紧锁,窈儿虽暂时有了个帝玄珠吊命、却不知能撑到何时,此番仙魔联手、竟又是出师不利……
“闪开。”静待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玄色身影,徐徐拔出了那柄黑色的魔剑——狂风骤起、天地变色,魔气霎时冲上天顶,将今晚唯一的一丝月光掩了起来。
魔气强冲之下、只见那神秘的扇子竟又重新扩展开来,折扇越展越大、渐渐化作了一个闪着幽蓝色光芒的界门——“地狱之门”。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