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体冰凉,只剩微弱的一口气。
我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冷,抱起他就往养心殿跑。
“陛下,求您开恩,求您救救他。”
我跪在雪中不断向里面磕头,面前的雪白一点一点染上红。
我用身体为孩子取暖,渴望留下他最后一丝体温。
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求了多久,我好听的和难听的不要命似的往外吼。
最后嗓子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呆呆的磕头,鲜血从眉心往下流,遇风凝成了刺人的寒。
很久之后,殿门开了。
一双明黄色的鞋映入眼帘。
“这伤口真是恶心。”殷昼蹙眉,“小德子,给她找个太医,别脏了朕的眼。还有这孩子,带下去医治,朕不想落个暴戾名声。”
“谢谢陛下,谢谢。”
我依旧跪在殿外,我要等着我的孩子出来。
“如何了?”太医摇摇头:“陛下,稚子体弱,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
殷昼手一顿,垂眸:“朕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她。”
“遵命。”
“陛下,一个野种而已你那么在乎她的感受做什么?臣妾不开心了。”
周皎从殿内走出来,但这次殷昼没有如往常一般惯着她。
“朕还有事,你出去吧。”
“陛下……”
“出去!”
周皎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太医刚跟我说完孩子要留在太医院修养一段。
我看见她满脸嘲讽。
后面的日子,我一心一意为小皇子喂奶。
但我想看孩子的时候,却总会被太医以各种理由回绝。
我在太医院再次吃了闭门羹回来,在门外听到了宫女们的话。
“那个野种早就死了,陛下仁善,让太医瞒着她,我看她天天往太医院跑,都要笑死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那天我就在养心殿当差。”
“那尸体呢?”
“听说还在太医院,不过马上就要被扔了……”
我扶着门扉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向太医院跑去。
没有看见周皎从殿内出来,给那些散布言论的人赐赏。
我一间一间的找,终于在一个冷冰冰的房间里找到了我的孩子。
他小小的一个,就那么躺在角落里。
我颤抖着手掀开布。
孩子已经僵了,浑身发紫,瘦得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我抱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眼泪不经意间滑进嘴里,又苦又涩。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抖。
“别怕,娘亲带你走。”我抱着他,小声哼着儿时父亲哄我入睡的歌谣。
长长的宫道上一片雪白,只留下孤独的一串脚印。
我最后停在坤宁宫。
这是我噩梦的开始。
好像就是从我住进坤宁宫起,殷昼就变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变?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你看,这是娘亲以前住的地方,娘亲带你进去看。”我嘴上仍旧在哼着歌谣,仿佛怀中的小人儿真的只是睡着了。
我抱着他坐在大殿中央。
我依稀记得刚来那会儿心中甚是高兴,常常幻想着能和殷昼长长久久。
我曾以为我们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事实是他眼底的暖意一天天淡却,最后仅剩憎恶。
自我走后坤宁宫就空了,透过门扉,我看见院子里一片雪白。
那颗老槐树早已枯枝败叶,盖了层雪儿。
上头停了两只昏鸦,叫得很难听。
我不喜欢冬天。
人心已经那么薄凉了,我想从其他地方奢求一点点暖。
我拿起一根蜡烛,手缓缓靠近。
真暖啊。
但还不够。
我点燃了帷幔。
这是我从太子府带来的。
我又点燃了桌角。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
我手里的蜡烛不知疲倦的往下滴蜡,我就坐在大火之中把它缓缓靠近自己。
“不要——”这声嘶吼,在静谧的宫中回荡。
我手一顿,眨了眨宛如枯井一般的眼睛。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清韵,出来!不准死,朕不准——”
好像是他。
我抱着孩子,蜡油滴了我满身。
我抬眸看去,隔着火光,看见了殷昼崩溃的脸。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他们在喊:“陛下!陛下!不能去啊!!”
“清韵你出来!!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人!”
上方不断飘落火舌,就像我们成亲那天撒的花瓣一样。
我对着门外笑了下。
在众人的嘶吼声中,点燃了自己。
火光环绕,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殿中央,看着昔日的向往一点点被吞噬。
“不要——”
终于,我在他脸上看见了除了厌恶以外的情绪。
是后悔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