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又问翠儿。
“除此之外，可还有些什么别的发现？”
翠儿点了点头，“按照规矩，佃户每年要上交四成粮食，其中有一成，是要上交朝廷。按理来说，这里依山傍水，又不曾有过旱灾涝灾，收成应当极好。佃户们的日子，过的也应该十分复杂。但是奴婢刚才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在田间劳作的那些佃农们个个瘦的像竹竿，可见日子清苦。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穿的衣裳，倒是并不破旧。”
这一点在沈映雪刚刚进山庄的时候也发现了。
她下马车的时候，身边路过了几个佃农，瞧着衣衫整洁，若但看穿着根本瞧不出他们是在田间劳作的人。
可却个个瘦得形销骨立，仿佛经过了几年的饥荒。
沈映雪心生怀疑，这才叫翠儿再去好好看看。
果真，她在田间见过的所有佃农都是形容枯槁，简直是风一吹就倒。
山庄里好好的佃农们，怎么就能变成这样呢？
翠儿想了想，说道。
“既然他们穿着不俗，想来就是给外人看的。”
沈映雪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纵然我不来，但这山庄也会有别人来。若是旁人见了发现这里的佃户们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必然会觉得是这山庄里出了问题。”
但若见他们穿着打扮都还算干净整洁，也不细细观察所有人，一走一过，自然是很难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想来就是这王安为虎作伥，仗着自己身后有张大娘，不仅为张大娘子捞油水，自己在其中也贪了不少。
这些被压榨的佃户们，日子自然过，得苦不堪言。
“那王妃要不要去问问他们？”环儿问道。
“若是管事真有克扣的地方，也得早点弄明白了。”
沈映雪摇了摇头，“问他们是没用的。”
在王安的安排之下，他们的穿着都是一水的整齐，可这真的是他们自愿的吗？
想来是被逼迫的。
如果被人压迫的太久，就会形成行尸走肉，哪怕有可以深渊的地方，也不敢说出真相。
况且王安竟然能连穿着打扮上都想到，可见他细心，自然会早早地嘱咐着些佃户们，威逼利诱，不许他们说出真相。
就算是去问，也问不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时王安出来了，不知道他又去安排了些什么，但沈映雪猜测，他左右也不过就是交代了下去，让底下的人不许在自己面前暴露。
见着王安向自己走过来，沈映雪笑着站起身来。
“原本还想请管事坐下喝杯茶呢，但是刚才下边的人来回禀，说是王府里有事，我就得先回去。这茶送给管事，你尝尝好不好。”
翠儿把取来的那包茶叶递到了王安手上，王安接了过来，还有些发愣。
“王妃这就要走了？”
“是啊，原本就是过来歇个脚的，如今王府还有事，就得赶紧走了。”沈映雪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告辞了。”
“小的送您。”王安赶紧跟了出去，亲眼目送着沈映雪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身边的小弟走了上来，问道。
“王妃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您不是说，她可能会清查咱们山中的账目吗？”
“可能是我想多了。”王安说道。
听沈映雪刚来时那言语中不客气的态度，还以为她是要在山庄进行一次大清洗呢。
害得王安赶紧去安排，又不敢离开太久，急得险些跑断了腿。
结果沈映雪什么都没干，说走就走了。
王安思来想去，或许这沈映雪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仗着自己如今嫁给了王爷，有了身份地位，跑过来耀武扬威一番。
不过，王安跟着张大娘子久了，自然是不想再换主子，或者是把他从前干过的那些事揪出来。
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告诉张大娘子一声。
一来让她自己去和沈映雪斗，二来也是给她提个醒，让她明白自己对她有多忠心，这样往后王安才能有更多的好处。
王安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也不过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
而马车上，环儿和翠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沈映雪的身上。
二人都是一脸纠结，却就不知道从何问起。
沈映雪留意到了她们的视线，就忍不住笑了。
“你们两个要是有话想说，就直接点，跟我有什么客气的？”
“是。”环儿点了点头。
“王妃，您怎么突然就想走了？不再去彻查一下山庄里的事吗？”
环儿觉得这样不妥，如今没出大事，自然是可以先放一放。
可若哪天管事逼的那些佃户们没了活路，他们闹了起来，直接受影响的可就是沈映雪了。
别看这些年一直都是张大娘子打理着这些事，可她只负责拿好处，怎么肯背锅？
沈映雪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除去要上交的粮食，剩下的粮食佃户们都会如何处理？”
“正常就是自己留下吃了。”翠儿说道。
“若是有剩余的，也可以通过衙门给的途径售卖给粮店。但是每家每年能卖多少都是有定数的，不允许私自贩卖太多，若是被发现，就是被重罪。”
沈映雪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么如果手中积攒的陈粮太多，吃不完，正经的途径又卖不掉，便也不可能放在手里，任由它坏掉，那又该怎么办？”
“倒是也有一些不入流的途径，只不过风险太大，而且抽成太高。但如果手中剩的粮食太多的话，即便中间抽取的太多，也是能赚到不少钱的。”
沈映雪笑了，问她们两个。
“那你们觉得，山庄里产出的这些粮食，最终都流入到了哪儿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恍然大悟。
若是管事克扣他们的粮食，必然是要拿去换银子的。
否则那么多粮食都堆积在库里，终究还是要放坏了。
变成了银子，就可以随时拿去花用。
而正规渠道根本卖不出去那么多，就只能用点不入流的手段了。
“若是咱们在山庄里盘查，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沈映雪说道。”
所以我才要走，这样既能让他放松警惕，也能让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查他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