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茜跑出病房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门口有一群豺狼虎豹守着，一楼人来人往都是忙碌排队取药的病人，她只好去后边的花园透透气。
后花园有一个圆形花圃，喷水池不喷水了，水里游着浮萍，不时地落下几只麻雀。
来这里的人多半是病人，撑着吊瓶杆，又或被推着轮椅。都是在病房里待闷了来这里吸收吸收空气里的鲜活。
乔茜茜郁闷地在长椅上跟一个老奶奶并肩坐着。她能理解傅雅婷的气愤，功亏一篑怎会不懊恼？最懊恼的难道不应该是她自己吗？偏偏救的人还嫌她多管闲事！
两边受气的滋味真是酸爽。
可是她能怎么办？让时间倒流吗？还是让自己后悔救了人？
“小姑娘，你怎么了？这眉毛皱的跟麻花似的。有什么跟奶奶说说？”旁边的老奶奶注意到乔茜茜低落的情绪，关切地拍拍她的手背。
她一头发丝花白，笑起来眼睛要被皱纹给埋了，牙却格外整齐洁白。看样子应该不是网民，也不认识她。
“我不小了，我都三十多了。”乔茜茜不好意思地纠正老奶奶。
“哎哟，三十多怎么了，三十多也是小哎，人生才过了一半不到呢。”
老奶奶这话让乔茜茜心里稍微痛快了一些些，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烦。”
老奶奶呵呵笑：“不是身体烦，只是心里烦？”
乔茜茜点点头。
“小姑娘未来日子长的很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几天好活，还能吃几顿饭，吃上几块芙蓉糕。”老奶奶微微仰起脑袋，贪恋地看着天空的三寸日光，像是跟乔茜茜说又像是跟自己说，“心放宽一些，就能多活几天。活着就还有希望啊。”
乔茜茜体会到唐琪在病房里骂自己说教时的心情。
谁都不能真的体会到别人的立场和心境。老奶奶因为人生进入倒计时，所以心胸可比天和海；而她因为困在其中所以只能为此烦恼。
老奶奶说的没错，她烦也是应该的。
借此类推，患忧郁症的唐琪想要寻死，不想听别人来告诉她活着的意义，也无可厚非。
“哎哎？那儿是不是有个人啊？”乔茜茜出神间，被老奶奶拍回来。循着她的手指方向往刚刚出来的住院楼顶看去。
光圈刺眼，眯起眼寻找几次角度。
等乔茜茜适应后，定睛：楼顶，竟真的站着一个人。
虽然仰望的视角加上距离很远并不能看清这人长相，是男是女，但那头鲜艳的、标示性的绿色头发，让乔茜茜喊出声：“唐琪？！”
老奶奶诧异扭头：“啊？姑娘是你认识的人啊？”
乔茜茜已经跑出去老远。
可是比她先的大有人在——
门口那些记者们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溜进来的，已经来到楼下架起了机器，对着随时准备跳楼的唐琪进行实时播报。
乔茜茜看到他们的时候差点没刹住车，千钧一发之际被傅雅婷及时地拉到一旁隐蔽起来：“叫你乱跑？你刚才去哪儿了？”
傅雅婷壁咚乔茜茜贴墙角。
乔茜茜看到是傅雅婷，心安片刻，皱眉急道：“先别管我，唐琪上天台了，我们赶紧去拦下她。”
外边消防车的声音，还有警车的声音都随之而至。
一墙之隔外边，好不热闹。
乔茜茜说完就要拉上傅雅婷一起跑。
“你急什么。”傅雅婷一个用力将她带了回来，按在墙上，“你没看到外边记者们的镜头都对着楼上了吗？”
“看到了！但唐琪要跳楼啊！”乔茜茜瞪大眼睛，说出这话愣了愣，“你知道什么？唐琪故意的？”
傅雅婷挑眉：“你救了她让自己陷入麻烦，她这样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你让她这么做的？”乔茜茜压眉，傅雅婷不知道她有忧郁症，只知道解决问题。这么一来，谁利用了谁还不知道呢。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想领这个情来着，可脑子没人家转的快。”傅雅婷努努嘴，想到刚才在病房里她的提议，语气充满不可思议，“茜茜，你说她之前是干什么的？挖她来我们公关部是不是特别适合？”
知道把所有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用再一次的自杀来证明乔茜茜这次单纯纯粹地做了好事，不掺杂任何算计，只有巧合。
妙，太妙了。
“……”乔茜茜只觉得要疯，直接抓起傅雅婷跑。
“她是忧郁症患者，这次煤气中毒不是意外是自杀。”扭头看向窗外正在打的气垫，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气垫还没打好，唐琪就跳下来……
乔茜茜疯狂地往楼上跑去。
等到她和傅雅婷一前一后，累成狗地跑上天台，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叫住她：“唐琪——”
话音未落，唐琪在警察等一众人的目光中，一跃而下。
乔茜茜和傅雅婷吓到相互抓紧对方的手臂。
呼吸在这一刻被扼杀。
乔茜茜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雅婷先一步反应过来，望着冲到边栏往下看的警察，安慰道：“没事没事，应该是气垫充好了的，你看，他们不是没特别大的反应吗？下面，下面也没有尖叫声传来。对吧？”
乔茜茜缓缓回神。
她又快步跑下楼去，想要第一时间确认。
当看到记者们围着从气垫上被消防员带下来的唐琪时，乔茜茜瘫坐在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体会到老奶奶感慨的真谛——
人生，除了生死，其他一切又都算不上什么了。
傅雅婷拍乔茜茜后背，刚才着实也被吓得不轻：“没事了没事了，就说会没事的。”
她解锁手机翻看新闻动态，过了一会儿说：“唐琪的方案起作用了。”
乔茜茜扭头，缓缓看向傅雅婷：“傅雅婷，你是魔鬼吗？”
“不是我是魔鬼，是你经历的事太少了。”傅雅婷站起身，皱眉看了看自己有些皱褶的裤膝，“懂得及时从情绪中抽离，也是现代社会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这个唐琪，到这里就可以结束，别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