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茜是在A市的一家公众号公司当文职。
该公司原先是做实体的时尚杂志，但出版业日落西山，公司及时转型抓住公众号的热潮，现在还弄上视频创作等，在同行业屹立不倒之余还激流勇进，成为很多大学生毕业后的应聘首选。
电梯门开，乔茜茜就看到几个站在门口等待面试的孩子。
想当初，她进来的时候，公司本来是招聘前台的空缺，结果一看到她再看简历，就问有没有兴趣当创作编辑。
乔茜茜说可以，第二天就入职了。
现在不一样了，随便一个小年轻拿出手都是当初可以当总编辑的简历，但是现在抢一个前台都还要一选再选。
没办法，钱难挣屎难吃，好机会少的像钻石。
乔茜茜看着他们花一般的没被生活蹂躏过的脸，有些庆幸自己已经过了这个踌躇的年纪，又有些失落自己已经不是特别的年轻。
虽然已经上过药，但伤处还有些疼。她皱了皱眉，从他们身后经过，刷卡进去。
“茜茜姐。”
甜如蜜的声音响起，是前台张雅。
她长着一张明星脸，侧面看去可以被错认成好几个女明星，身高一米七，搭配绝好的穿搭品味，走起路来哪里都是伸展台。
凭借这样的美貌，即便学历不高，能力不强，依然稳坐公司门面一姐的黄金宝座。
乔茜茜看着张雅拿着手机神秘兮兮地从前台探过上半身：“这是不是你？”
乔茜茜定睛一看，是她的短视频账号。
不过她没出镜，顶多就是出了声音。
张雅没等她说话，指着视频上她出镜两秒的手说：“我认得你的戒指，你别反驳说不是你啊，声音我也听得出来。”
乔茜茜只好挤笑，不置可否。
“茜茜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还长得这么帅气可爱的？这不像是你能生出来的呀。”张雅阴阳怪气地疑惑道。
“你嫉妒啊？”乔茜茜半笑半冷地晾她，径直往里，不想和她浪费口舌。
迎面走来的男同事没和她打招呼，直接唤她旁边的张雅：“雅雅，我的快递到了没有啊？有给你带的一份，你帮我找找？”
前台和内部大厅是有一段过道，两扇半朦胧的推门后边，才是公司的员工大厅办公室。
乔茜茜的工位还算不错，靠窗，中间的位置，既能环顾整个大厅还能看到几个领导办公室的动静。
她这回攒了一两年的年假，一口气休了一个月，回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当然，男同事对张雅的殷勤，和她的无视还是一样的照旧。
邻座的白梦扭头和乔茜茜打招呼：“茜茜，你总算回来了，年假休得怎么样啊？”
乔茜茜点头：“挺好的。”
“挺好？你怎么看上去挺累的样子？还有黑眼圈……你每天都熬夜打游戏了吗？”白梦是个游戏迷，兼职当游戏主播赚的比正职还要多。
“没，一言难尽。”乔茜茜放包，脱外套。
“该不会是忙着相亲交男朋友了吧？”后座的黄巧巧一边补妆一边不忘转过身来八卦，“怎么样，有没有社会精英男可以介绍的？”
乔茜茜第一次结婚离婚的事情，她们都知道。
虽然现在的女生都很年轻态会保养，但内部的年纪危机还是结实存在的，在她们看来乔茜茜的业余生活一定也被感情状态所包围。
乔茜茜垂眸，拉开椅子坐下：“搞钱不香吗？”
白梦和黄巧巧各自看一眼，识趣地退回自己工位。
乔茜茜不是爱八卦的人，平时在公司里也不搞小圈子，工作时兢兢业业，不工作的时候和同事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所以她即便和魏昕扬结了又离了，大家也只知道她前夫是个兽医，别的一概不知。
乔茜茜也懒得解释，兽医和殡葬师的区别。
打开电脑，输入工号和密码，屁股还没坐稳，组长让她去总编辑办公室一趟。
乔茜茜不明就里，总编辑日理万机，找她一个小小编辑有什么事。
敲门，进去。
总编辑还在打电话。
乔茜茜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到总编辑用粤语拍完客户的马屁，然后看向她。
总编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ABC，躲开了秃头谢顶的概率，没有躲开焦虑的波及，每天身上穿的衣服不会超过黑白灰三种颜色，戴着一副大墨镜看不出表情，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一心扑在工作上，他已经是这个公司的原始股东了，还不满足，他宏大的理想是开拓自己的疆土，有一天能敲钟上市的那种。所以比起老板的恬静松弛，他就是个工作狂，也正因为有他的督促，公司才能蒸蒸日上。
他把电话往桌上一丢，深吸一口气，恢复高冷。
“茜茜啊，你放假前写的那篇文章还记得吗？”
“记得，关于设计师MISS L的最新一系列天使之梦的分析。”关于这篇服装设计师的新款系列，乔茜茜是临危受命。其实这种时尚杂志的稿子，字数都很精短，所以信息量要求输出很高，且最难的不是写稿子，而是写之前的信息收集。
原本负责这篇的黄巧巧，突然临时生病，她顶上。
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必须要把这篇交上去。
她把自己关在杂物间里用两台电脑左右开弓，把这位设计师的生平资料和作品都给消化了一遍，眼睛差点没整瞎。
交完稿子乔茜茜就放假去了。
现在突然提到这个，是数据不好，还是哪里出错，要兴师问罪吗？
“你别误会，写的很好，点击量很高。”总编辑看出乔茜茜的紧张，安抚道，“就是因为转载量很高，所以想让你继续负责一篇。有人抄袭MISS L的作品，而且这个公司这两年还挺有名的，是圈里的黑马，抄袭成风但又很聪明地稍显不同，用借鉴的漏洞来规避了很多法律上的问题。我希望你乘胜追击，把这两个联系起来，再写一篇，主题就是对比和批判。”
乔茜茜点头，从总编辑手里拿过资料：“好的，潘大。”
乔茜茜回到工位上打开资料，右上角映入眼帘的一寸照片，吸引了她全部注意。
故人来斯，猝不及防。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重遇傅雅婷了，却不想在这份文件上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清雅服装有限公司董事长傅雅婷。
「公司于2010年成立，」
是她和傅雅婷分别的第二年。
「2014年营业额达一千万，因销量最夯的女装系列高度模仿**品牌的“女王”系列，被发律师函，一战成名。」
仅仅四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有了字号。这真的很傅雅婷。
「2017年公司总部从国外转至国内S市，2018年全国各大商场驻柜超过百家……」
原来几年前傅雅婷就回国了，一直以为她在国外。
字字句句，都能推算出傅雅婷的行动轨迹。
乔茜茜不自觉地抚摸着傅雅婷的照片，看着她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样子和气质，很是感慨：如果这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没自信能马上认出来。
只是一个人什么都会变，骨子里的东西却变不了，这双眼睛还有傅雅婷的影子，眼中有着独属于傅雅婷的倔强和傲气。
“茜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黄巧巧生气的冷言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记猛拍，乔茜茜的椅背震了一下。
她回神转头，不明所以。
黄巧巧咬着口香糖，嗔怒地扯出一个冷笑，盯着乔茜茜的眼神里全无暖意，态度跟刚才截然相反：“那个报道本来是我的，你就临时帮忙顶了一下，现在这条线直接就变成你的了。那好，以后我的工资都你领了算了。”
她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大喊大叫，所以她的不满只是引起小范围的骚动。
白梦见状，忙打圆场：“大家都是同事，别这样嘛。误会解开就好了，我想茜茜不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不满找潘总编说。”乔茜茜看了一眼白梦，不想她越帮越忙，对黄巧巧拍了拍手里的资料，“我只是按照领导要求办事。”
黄巧巧肩膀高耸：“哼，是啊，现在有潘大给你撑腰，自然是不把同事放在眼里了。唉，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同一组人，心思干净单纯，果然还是我太天真了。”
乔茜茜在公司是寡言少语低调做事的类型，人多了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勾心斗角，一般能忍则忍，过去就算了。如果越吵越大，让组长知道的话不管谁对谁错最后只会和稀泥，谁都讨不到好处。
但黄巧巧这关，乔茜茜知道当乌龟是过不去了。
因为黄巧巧是本地人，家里拆迁户，人长得漂亮说话甜，出手特别大方，平时三不五时的下午茶她都大手笔地请同事用。
如果她真的闹起来，乔茜茜就很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