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为救双亲披嫁衣
玉朵朵2025-11-11 16:527,646

  

  贺兰山南北走向,山体巍峨壮观峰峦重叠。因是盛夏,入目之处,葱翠林木间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千余名送亲官兵毫无章法三五成群倒在草地上,毫不顾忌我这个公主,粗声咒骂着这趟苦差事,埋怨着这该死的酷热天气。

  马车里的我望着满眼红色,心中有些不安。和亲队伍自出汴梁城,宇文宏光的人马没有出现过一次。是还没有到达他计划的地点,还是有更重要的事耽误了?如果是还没有到计划的地点,可过了贺兰山就到了西越境内,他计划的地点到底是哪?如果是有更重要事的耽误了,难道说我被押往西越和亲对他而言不重要吗?婚车就是囚车,我到底该怎么办?继续等待,还是伺机而动?

  心里毫无主意的我用力甩甩头,不想想让自己难受的那些可能。却忘记现在的我是待嫁公主,及腰长发早已绾成高髻,满头珠翠玉钗相撞叮当悦耳。听得我心里越发惆怅,不由自主再次掀开马车帘子向远方眺望。

  西方天际,艳阳挂在山头。山峦林木上铺满灿灿金辉。山峦、落日、余晖,多么熟悉,却又那么遥远的记忆。这一刻,我突然无比怀念谷中平静的生活,栈道、木屋、山泉……没有南鸿,没有北奴,更没有幽月宫,娘亲不知道爹爹活在这个世间,我也从来没有认识过韩世奇和宇文宏光……

  不知不觉间,我泪流满面。

  远处,指挥官兵安营扎寨的王峰觉察到异样,驱马过来:“公主,这天儿太燥,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今儿就早些扎营歇下了。”

  王峰很少自作主张,不过,我没有心思往深里想,马上就到西越境内,若宏光有事耽搁,宇文隆绪的暗杀队伍呢?

  没听到应声,王峰担忧地瞅我一眼:“公主。”

  我微愣后才意识到公主就是我,我是赵光耀封的“毓葶公主”。

  “公主,要不要奴才给您准备些果子解解暑?”一路之上我很少进食,全靠果子撑着。王峰虽然着急,在这荒郊野外却也无可奈何。

  我敛了不安心绪,自失一笑:“王峰,附近还安宁吧?”

  王峰悄眼打量一下左右,压低声音:“公主莫急。临行之前太子托奴才带了封信给你,交代说一定要到了贺兰山再给你。”

  一个精巧的荷包被王峰快速抛进车内。

  我连忙放下马车帘子捡起荷包,里面明黄水晶长坠缠着一笺纸信,我忙拿出信:认识你后悔,可若不认识我会更后悔,怨只能怨苍天戏我。……入贺兰山,速离!赵更王峰掩护,勿怕!有吾在,汝父母性命无忧,勿挂!

  我的手止不住轻抖起来,如果早一点告诉我和他有至亲血脉关系,他应该不会用情这么深。我是罪魁祸首,苍天何辜,他应该怨我。

  “公主,果子来了。”去而复返的王峰端来的不只有果子,还有一块硕大的牛肉:“你得保证自己的体力。”

  和亲只是幌子,里面藏着赵光耀的险恶用心。赵泽珏清楚,我心中同样明白。前有宇文宏光保证娘亲不会出事,现有赵泽珏允诺会暗中相护娘亲。我还犹豫什么?而贺兰山,正是逃离和亲队伍的绝佳地理位置。

  我百感交集:“王峰,大恩不言谢。”

  王峰惊惶,却又顾忌不远处的官兵:“公主,别……”

  我打断他的话:“告诉赵更,今晚我们就走。”

  王峰错开身子,我一眼看见树荫底下的赵更。我朝他点下头,他心神领会轻颔下首。

  “公主,王峰就在这儿给你拜别了。”王峰肩膀下垂,微点下头算是行礼。

  我放下车帘捡起脚边的水晶长坠紧握在手心攥着,这一刻,心头沉郁才一下子散去。现在的我只需静静等待王峰、赵更两人制造的机会,便可轻易脱离和亲队伍。我离开后,王峰会向外散布消息说,贺兰山盗匪抢劫和亲队伍时误杀了公主。这样一来,赵光耀即便怀疑也无可奈何。

  只是,不知赵更的人比起这赵光耀派来送亲的官兵来实力怎样?单枪匹马往外冲的我,会不会毫发无伤冲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按捺不住的我撩开马车帘子一角向外望去。疲惫不堪的官兵全无斗志,有心不在焉巡逻的,有慢悠悠搭帐篷的。

  我心中一松,放下帘子,利落地把头上那些珠钗拔下来,随手扔到马车一角。脱掉大红喜服,穿上我原来的蚕丝衣袍。

  圆月高挂,光芒四射,天地之间清辉一片。

  夜已深,营地里一片安静,兵士们轻鼾声四起,我对月空叹一声,欲放下马车窗帘。

  在我撇过头的瞬间,一道亮光自眼前闪过,心头暗惊,这是兵刃在月下的反光。

  我低头沉吟一瞬,心骤然急跳,猛地放下挑帘的手,三下五除二把身上披着的喜服褪了去,动作太过猛烈,车子轻晃了下,车边侍卫尚未发觉,但前面的两匹马却感受到了,不安地挨个打了下响鼻。

  我赶忙屏气默坐,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车四周站着的兵士似乎没有觉察到不妥,只是小声问询几声便作罢。

  我不禁暗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如雀鸟离笼时那般兴奋。

  一声惨叫惊醒了沉睡的人们。刹那间,嘶喊声、惊呼声、刀剑击鸣声夹杂在一起,整个营地乱作一团。

  本应高兴的我却无法兴奋,不止如此,还看得我眉头紧皱。

  因为来人百十余人,个个身形魁伟,均是黑色夜行衣,手执弯刀,他们不像南鸿人,当然不可能是赵更王峰所安排的人。而且,他们出手狠辣,几乎刀刀见血,只是一会儿工夫,送亲兵士已折去不少。

  不止如此,他们似是训练有素,直向婚车冲来,他们显然也不是抢劫的盗匪。

  但更不是宇文宏光的人,因没有咄贺一、萧达石,甚至没有云狼二十骑中的任何一人。

  他们的目的是我,这个想法甫起,心跳便如擂鼓,他们是什么人?是北奴人,还是西越人?

  但是依目前情势来看,他们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掀开车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下马车,向前纵去,与黑衣人攻来的方向背道而驰。车边守卫的兵士惊惶呼道:“公主跑了,公主跑了……”

  我转身向呼喊者掷出早已备好的暗器——我喜服外颈间挂着的一粒龙眼大小的珍珠。

  那兵士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正在这时,却见战场之上有了新的变化,那些黑衣人正慢慢摆脱兵士的纠缠,向这边疾速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徒手的我,独身一人真能安全离开吗?

  “若公主出现意外,尔等的脑袋也不用要了。”战场上响起了赵更沉稳的呼喊声:“公主,快马进西越境域,您的安全就可保障。”

  赵更话中有话,他提醒我以马代步,而让我去西越,只是说给兵士们听的。

  赵更话音落,便有一匹棕色良驹从附近林子里斜穿过来,驰向这边,我抓住缰绳,随着马的冲势,提气轻跃坐定后,一回身,见林子边缘月光阴影处,似是王峰站立着。

  见我回头,他扬声呼喊:“小蛮姑娘,奴才会想念你的。”

  听他声音哽咽,我心头一酸,正欲开口,忽见月亮里飞出一把黑色的弯刀,快速飞向王峰,我惊呼一声,大声叫道:“王……”名字尚未叫出,林荫下的黑影子已倒地不起。

  我的泪如决堤洪水般顺脸而下,喃喃地念着:“王峰,王峰……”越过山谷,穿过草地,我口中还是不断叫着他的名字。手中缰绳不知何时早已扔下,垂在奔驰的马脖子上随风飘忽,而我端坐在马鞍上,怔怔地,无法回神。

  马儿没有了主人的指挥,只是随着性儿跑。而我亦不知身在何处,要往何方?

  耳边夜风呼啸,我仍是木然端坐在马上,不知是马儿神骏,还是我骑术非凡,总之,背后虽不断传来黑衣人的呼喝声,但他们并没有追上我。

  玉盘圆月西沉,黎明前的黑暗骤然而至。

  我骑着的马的速度渐慢,而背后马蹄声越发清晰起来。而经过的地方依然是万顷草原,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让我藏身。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没想到逃脱了雀笼,却又陷入虎穴。更令人气闷的却是,我却不知这只虎是谁。李继镔,还是宇文隆绪?

  若是宇文隆绪,还有一丝希望,但如果是李继镔,那王峰之死岂非冤枉。

  正感绝望时,几十余骑快马迎面而来。月已完全隐去,看不清来人鼻眼,但领头之人的绛紫衣袍甚是熟悉,似是在哪见过?

  后有追兵,前面来人又敌我不明。该如何办?

  但此时,哪容我细想,来人已自我身边飞驰而过,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我忽地想起,跟随大军去四川的路上,在溪边歇息时曾偶遇这汉子。

  心思电转,他不是宇文宏光认识的人。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特意,如果是特意,他为了谁特意,他又究竟是谁?

  紫袍汉子弯腰自马胺前的靼子里取出一把剑,抛过来,道:“拿着,一直向前跑,会有人接应你。”

  我伸手接过,侧过身子向身后望去,来人与黑衣人拼杀起来。

  马儿似乎也知我们脱离了险境,鬃毛竖立扬蹄飞奔,速度竟比方才快了许多。因此,只是一瞬间,后面纠缠在一起混战的两帮人已不见。

  东方天际现出一缕鱼肚白。

  再次回头,身后没有一个人影。我心头一阵激荡:我自由了,我不再是赵光耀的棋子,也不会嫁给李继镔。

  仰望半空,深呼一口气,欢愉刚露,烦忧又上心头,赵泽珏能护全爹娘的安全吗?我如何才能救出她们?

  默默思索半晌,还是决定去汴梁,双亲被困于地牢,我能心安理得地回北奴嫁人、生子吗?我做不到。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听声是在前方,并不是身后的两帮人。

  我抬起头,待看清了来人,有点木钝的脑子忽地清明一片,贺兰山大红婚车内的恐惶、脑浆横飞的战场、王峰的死、百余人的追踪……这一幕幕在脑中过了一遍,我倏地后怕起来。

  抓住马的鬃毛,它竟似明白了我的意思,飞驰的速度渐缓下来,最后慢慢停下来。我仍端坐着,紧咬着唇,默望着来人。

  他猛地勒住缰绳,跳下马,跑过来向我伸出双臂,黑瞳盛满愧疚怜惜,柔声叫我:“蛮儿。”

  我忍着眸中两汪清泪,撇过头,倔强地坐在马上,不理睬他。如果你早出现,如果是你救出了我,王峰就不会死。

  几抹朝霞跃出地面,刹那间,灰黑天幕似是一下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炫目的红光笼罩着天地万物。

  他拦腰把我抱下马,低头紧盯着我:“蛮儿,对不起。”

  看着他双瞳里的我,惊惶之色仍未褪去,泪还是没有忍住,顺脸滑下,他抬手欲为我拭泪,我摇了下头,然后把头猛地靠在他的前胸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双臂:“自入汴梁,我已习惯依赖你,觉得把心中为难之事告诉过你,你就会为我解决。你可知道,昨晚被百余名训练有素的壮汉追杀,我多么渴望你陪伴在我身边,你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下巴抵着我的头,不断地轻声重复:“对不起。”

  随着啪的一声,我只觉得手指一疼。直起身子低下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太过用力,指甲竟然断了。而被我握着的他的胳膊上,竟隐隐透出些许鲜红的血。

  “少爷刚出汴梁便遭到柴滟袭击,事发突然,而她的武功又高,少爷受伤了,所以才……”随后跟着来的咄贺一从行囊中拿出绷布,站在宇文宏光的马旁,而萧达石及云狼们已策马离开了些。

  紫滟再度出现在汴梁?她意欲何为?

  我心中一惊,慌忙捋开他的袖子,他小臂的外侧,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得像孩子咧开的嘴一般,我小心翼翼摸了下,抬起头:“宏光,还疼吗?”

  其实还想说:“宏光,其实我清楚,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才没有跟上和亲队伍,我心里其实并不是想埋怨你。只是,你不在身边的感觉太糟糕。”

  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即使不说,他也会懂得,也会理解。

  他粲然一笑,轻摇了下头,握起我的手,道:“哪个上战场的将领身上没有伤,不打紧的。”

  细风拂过,流过泪的脸庞紧绷得难受,抬起手臂揉了把脸:“她是武林高手,出手极重,况且,你铲除了幽月宫,她恨你入骨,出手时一定是招招狠辣。哪会和战场上负的伤一样?不过,幸好只是伤了手……”

  我咽下口中未说完的话,顺着咄贺一的目光,走到他的背后。他背上的米白袍子已猩红一片,且血还不断地渗出来。

  咄贺一递过药和绷布,看着我,眉宇间愁忧依然不褪:“看到你安全,少爷也可以安心了。只是少爷的伤口,不宜长途奔波。”

  见我颔首同意他的说法,咄贺一松口气:“属下这就去雇辆马车,咱们慢着点走。”说完,转身向萧达石一行走去。

  他背上伤口更长,药粉刚敷上去,便被血浸透冲下来。

  半蹲在他身后的我看得触目惊心,而他仍若无其事地扯着其他事:“小蛮,那些壮汉是什么人?”

  我小心地把药粉倒入手掌中,然后用手直接糊到伤口上,摁了会儿,血才终于止住,没有再渗出来,我用绷布遮住伤口后,又仔细检查了下,然后把绷布一头从他胳膊下穿过,欲绕过前胸缠上一圈。

  因我身子前探,左脸颊恰好贴他右耳边。

  我的脸蓦地火烧,拿着绷布的手竟然一抖,绷布险些掉下去,他一把握住,向我的另一只手递去的同时脸忽地转了过来。

  他的唇滑过我的,然后停在我的颊边。我一呆过后,身子慌忙向后闪,可忘了拿绷布的手仍被他握着,身子不但没离开,反而被他拉了回来。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我只觉得一团炽火从胸口蹿起,瞬间星火燎原,他身子亦有些细微的变化,似是僵直无法移动一般。

  我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嘴角,有些无措。

  半晌后,他忽地低下头默了一瞬,再抬头时,侧脸上已现出丝笑,若无其事把绷布塞入我手中,续问道:“是南鸿人,还是北奴人?”

  他的言外之意,是赵光耀嫁娲宇文隆绪,还是宇文隆绪阻止赵光耀?

  我蓦地醒过神,边系绷布边回道:“打斗过程中他们没有说话,估摸着是怕暴露身份,但他们身形高大,不似南鸿人。”

  手指轻轻蹭着他的背,我头脸更烫,而他面色虽平静,但呼吸却有些急促,话语中略带了些鼻音:“他们是不是行动极其迅速,来去如一阵风一般。”

  系好绷布,自他腰间拉上衣袍,小心地为他穿上袖子,然后走到他前面,边为他缠紧束带边道:“不错,他们虽没有发号命令的人,但行动整齐划一,他们很有默契。”

  虽然刻意扯这些话题,但是两人的声调都有些飘。

  指腹甚至能感觉他衣袍下肌肤的火烫,我头一蒙,双颊灼热:“他们是北奴人?”

  他半晌不语,我抬起头,却见他直盯着我,眸中两簇火花如彩蝶在花间翻飞,一时之间,我呆立在原地怔怔回望着他,挪不开目光,移不开视线。

  他的脸似是越来越近,但我却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心中有丝渴望。直到他濡湿的唇贴上了我的,以舌撬开我因慌张而紧咬着的牙,轻柔地滑进去,我才惊觉,自己的渴求竟然是和他有肢体的接触。

  我身子轻颤起来,双臂不自觉攀上他的脖颈。

  周遭的一切俱已注意不到,仿若亘古周行的世间,唯有我和他。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阳光照得身上有些灼痛。

  身体的火烫慢慢褪去,但心中的渴求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晌后,脑中有了自主意识,方憬悟我们竟会在旷野之中,吻得这么投入。更让我尴尬的是,隐约之间觉得背后似有两道冰冷利刃直射过来。

  我想回头看个究竟,可是仍被宇文宏光揽在怀中的我实在是无法回头。

  他似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他又轻吻了下我的额头,柔声问:“怎么了?”

  我羞赧不已,哪还抬得起头,于是,只好盯着他胸前衣襟,声音更是轻若蚊蝇:“后面好像有人。”

  他轻笑起来:“萧达石他们离开了好一阵子,咄贺一前去雇马车,这荒山野岭的,哪会……”

  他话只说了一半,我心中讶异,抬起头,见他眉梢拧起看着我身后。

  果真有人,我越发不敢回身,恨不得立马变成空气,或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了现成的马车,我来叫你们。”是紫漓的声音,我心中一动,刚才没有留意到她,以为她已独自回北奴。

  我转过身子时,紫漓也转身返回,我轻舒口气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背影,她仍穿着男装,但这次又不同于上次相见,若说她上次打扮成了公子哥,这次的打扮应该是宇文宏光的随从模样,像云狼二十骑一样,全身黑色。

  “她随我们回北奴。”他再次解释。

  我含笑颔首:“我知道,你说过一次了。”

  听我语调怪异,他瞥一眼紫漓的背影,然后眉微蹙看着我。见他神情认真,我收起揶揄神态,朝他嫣然一笑:“有了她做内应,你才能顺利铲除幽月宫。为防东丹余孽报复,把她安全送到北奴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该做的。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他长嘘一口气,揽着我的肩头:“我虽然想看到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但是,被你这么吓几次……”

  我拍开他的手,快走几步,牵起马,向前自顾走去。

  他“哎哟”一声,听声音极是痛苦,我一惶,回身关切地道:“是不是伤口疼了?”

  他苦着脸点点头:“扶着会好一些。”

  我依言扶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见我扶着宇文宏光而来,萧达石疾速过来,眉头紧蹙问:“伤口是否又裂开了?小蛮姑娘,你身子单薄,还是让属下扶着少爷。”

  我点点头,正欲离开,宇文宏光揽着的手竟紧了些。萧达石一怔后讪讪赔笑:“属下告退。”

  我一怔,瞅瞅萧达石仓皇退下的背影,然后看向宇文宏光,不满地问:“你故意装的?其实伤口并不是很痛?”

  “伤口一直流着血,会不疼?”他蹙眉反问,“只是你扶着比他扶着,疼痛会少一些。”

  听他耍贫嘴,我笑哼一声,继续扶着他向马车走去。

  “小蛮。”

  阿桑站在马车车辕边,秀眉微颦,脸上似有担忧似有不悦。坐在马车前面执鞭闲坐的阿风轻蔑地掠我一眼,转身向车尾恭声道:“少爷,小蛮姑娘来了。”

  看着马车后缓步走出来韩世奇,我微笑着朝他轻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淡然一笑后目光定在我胸前,面色倏地惨白:“还是晚了一步,你……你受伤了?”

  “还是晚了一步”,难道绛紫衣汉子是韩世奇所派?他口中的前方接应之人,指的是韩世奇?

  听到这些,宇文宏光的肩膀不易觉察动了一下,我倏然回神,低下头望了前襟一眼,一道已变了颜色的血迹,一定是方才贴在宇文宏光后背上时染上的。想到这里,面上一热,低声道:“我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

  韩世奇面色一松,微蹙的眉梢方又扬起来。

  宇文宏光平静地盯我一瞬后忽地嘴角微抿,放开揽在我肩头的手:“咱们回北奴,至于你爹爹和娘亲的安全,没有问题。”

  没有见到宇文宏光之前,我一心想偷偷潜回汴梁,但现在内心有了新的想法:以我一己之力想救出娘亲比登天还难,既然依赖他已成习惯,就继续往下走,继续依靠他。汴梁有赵泽珏、赵更暗中周旋,而宇文宏光又言之凿凿,肯定娘亲安全无虞。还有一层意思,既然内心选择了他,就应该相信他。更重要的是,在已经拒绝韩世奇的情况下,我的态度似乎应该再明确一些。

  让宇文宏光也放不下丢不开吗?我暗中告诉自己不能。

  于是,我仰着头笑看他一眼,拉起他的手臂,扶着他向马车走去,“我们回北奴。”

  宇文宏光双眸倏地一亮,似是燃起了两股小火苗。而韩世奇撇过头,望向半空那方湛蓝。

  我在心中叹口气,但眼前已顾不得太多,吃力地向马车上推着宇文宏光的身子。

  韩世奇挥手阻止咄贺一、萧达石两人过来,拍拍他自己的肩头:“宇文将军……”

  宇文宏光看一眼我额头渗出的汗,笑看向另一侧的韩世奇:“有劳韩兄。”语毕,笑着把手搭在韩世奇的肩头,上了马车。

  宇文宏光掀帘往车内坐,韩世奇骤然见到他身后的血迹,面色微变,看向我的前襟,我掩饰地抬起胳膊遮住,而眼睛余光仍捕捉到他倏地惨淡的面色,他的目光看似投向这边,凝眸处却不在我身上。

  我心如乱麻,实不知如何做,他才会少些伤悲,少些心痛。

  咄贺一走过来,面向我背向韩世奇,站在我们两人中间,赔着笑提议:“少夫……小蛮姑娘,您还是陪王爷坐在马车中吧?属下担忧王爷背上的伤,如果再次裂开,而他又不能及时发现……”

  他的“少夫人”三字虽然只说出两个字,但周围几人都异常清楚什么意思。

  韩世奇身子微晃了下,慢慢转过身子朝车后的那匹白马走去。

  “韩小哥,你先骑会儿马,让老哥哥赶会儿马车。”咄贺一不放心阿风,担心他赶车不稳,恐颠了宇文宏光。

  阿风哪会听不出,我心中赧然,正欲说出阻止的话,阿风已“啪”地掷鞭于马车前端,冷哼道:“本小爷只为我家少爷赶车,其他人,哼,管他是天皇老子,小爷我也不稀罕。”

  一侧的萧达石听得额头青筋暴起,脸颊憋得通红,估摸着如果不是用着人家的马车,那股怒气会当场找人撒。而咄贺一笑容却无丝毫改变:“韩小爷说得有理,我家少爷坐的马车也都是老哥哥我赶的,如果是别人……”

  我再次暗叹,跃上马车,掀帘入内。

  我心中不愿看到韩世奇冷寂的身姿和落寞的面容,因此整天陪宇文宏光待在车内,宇文宏光只是偶尔若有所思盯着我默看一瞬,但更多时候都是轻声笑谈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我的心虽无法安静下来,但仍强挤出笑容,也笑着,说着。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惊天阴谋缘于爱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幽月锁相思(全两册)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