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卓满亲口拒绝倪觅夏的晚上,怎么想也应该是心痛的。
可是之后的每一天,卓满想起这个晚上,却又觉得温暖。给彼此最真诚的祝福,然后一起向着各自不同的目标努力,这种感觉竟然成了激励卓满的动力。
丁海铭的回归不仅让救助站的气氛空前的好,似乎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和谐了起来。
任磊没再急着出去,在站里待了两天才再次出门。
本来现在房间多了,可是他还是坚持要求丁海铭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
丁海铭所有的话似乎都在饭桌上说完了,他火速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除了伺候动物就是摆弄小园子菜叶子的人。
可是新人们却一个个都对他格外尊敬,连带着对倪觅夏的话也重视了起来。
第二天倪觅夏又找了莫佳,希望她能留下来。
莫佳也确实动心了,跟倪觅夏说到了月底再看。
所有的事情终于都解决了,这一年,倪觅夏就没有像此刻这么舒心过。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阿尔泰的冬,漫长又寒冷,也恰恰是动物们最容易遇到困难的时候。
倪觅夏开始采购冬天需要的燃料,储备更多的粮食。
账单应该是她目前还算舒心的日子里,唯一不快乐的东西了吧,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心梗一下。
好在和卓满似乎也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少了之前的暧昧,两个人反而更自在了一些。
最近倪觅夏发的视频,点赞量没有那么高了,她看着巨额的账单,也不知道就算自己粉丝多了,又能如何把这些转化成帮助救助站的力量呢。
工作又到了瓶颈,她发朋友圈,一个字不写,配了张抓头发的图。
这天卓满给她打电话,问她,“有只牧民家养的狗好像病了,你管不管?”
“大哥,我是野生动物救助站,牧民家的狗属于宠物,应该去宠物医院。”
“嗯……”卓满欲言又止。
“怎么了?”
卓满组织着语言,“这个狗他们家只是用它来看门,平常也不太给吃的,前两天有狼来扒羊圈,这狗去和狼打架,被咬折了腿。主人家不管治,还说要杀了吃肉,邻居看着不忍心就报了警。这个宠物狗,确实也不涉及法律,你要是也不管,我们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处理了。”
倪觅夏听得只觉得憋气,他们这里条件特殊,都是野生动物,狗叫很容易吓到胆小的动物,还可能会伤害保护动物,按理说是不应该去救的。可是听着这只狗的身世,她又不忍心放弃。
不给吃不给喝,还兢兢业业看门甚至去跟狼打架的狗,因为没用了就要杀掉。
倪觅夏忍不住问,“这狗主人是没长心吗!”
“唉,”卓满说不出话来。
总听说大城市人们把狗当孩子养,给穿小衣服还给买生日蛋糕,而他们这里,人的生活都只是刚刚解决温饱,谈得上能给家里的狗多少额外的关爱。
倪觅夏听见这声叹气,只好答应,“我先去看看吧。”
卓满站在牧民家门口,倚着羊圈的木头框子,看着远处倪觅夏开着老康那辆破皮卡疾驰而来。
他眯着眼睛,看见倪觅夏停车跳下来,手里提着个画着红十字的箱子,把外套的领口拢住,问他,“狗呢?”
卓满转身往里带,倪觅夏跟着他进来。卓满实在是太高了,把她的视线遮掩得明明白白。
她从卓满的肩膀上看过去,这家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穷苦的牧民,至少他们家两层的白色小楼已经比大多数牧民的条件都好了。
还来不及询问,卓满就已经闪开了身子,倪觅夏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土地上,一只大狗,正躺在那里抽搐着。
它的主人站在不远处抽烟,眼睛里全是不耐烦。
倪觅夏赶紧走过去,这只狗看不出品种,和所有牧民喜欢的牧羊犬一样,又高又大,浑身都是黑白相间的长毛。它舌头吐出老长,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条受伤的前腿一直举着,上面鲜血淋漓,看起来是折了。
倪觅夏赶紧打开箱子,大狗虽然已经很痛苦,但是看见生人还是想履行自己的职责,冲倪觅夏低低呜呜叫着。
卓满赶紧过来,喊主人一起,把狗嘴扶住。
主人扔了烟头,嘴里嘟嘟囔囔的,“管它干嘛,它没用了,除了吃了还能做什么?不能跑不能跳的!”
卓满瞪他一眼,他不甘心地闭了嘴。
这条凶恶的狗,看见主人在旁边,立刻低下了头。倪觅夏带着嘴套,给狗嘴套上。
她轻轻拿起狗子受伤的腿看看,一看就是动物撕咬的贯穿伤,腿上是最严重的,其实后背也有一大块伤口,血都已经凝固结成了血痂。
她不敢耽误,先消毒,再用推子把伤口处的毛剃掉。
狗是很能忍耐痛感的动物,可还是被疼得不断抽搐。伤口确实很深,最可气的是主人竟然就这么看着它躺在地上流血!
倪觅夏把消炎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一圈圈缠好。具体的复位就要回到救助站才有这个条件,可是她还没决定到底带不带这只狗回去。
换了个方向,继续处理后背的撕裂伤。
这只狗太大了,他们救助站的雪兔都不够它几口的。会不会回去就把院子里的鸡都吃了啊,再说已经到了冬天,救助这么大一只狗,每天需要的粮食也不少,还有别的动物至少养好伤就能放归自然,这只狗可不能放了啊。
倪觅夏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可是心里却七上八下,一秒钟也没停止各方面的考虑。
卓满蹲在旁边给她打下手,看着她的表情变来变去的,但是又很专注认真,只是眉头一会紧锁一会又舒展,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又是半个月未见,每次见面,卓满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倪觅夏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正看着呢,突然倪觅夏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相碰,卓满立刻慌乱地挪开视线,清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倪觅夏没在意,她问,“主人现在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