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觅夏眼睛没有离开自己的相机，无论听了多少遍，她还是不太适应“倪主任”这个称呼。
“叫我觅夏就行，别叫主任。虽然是蒙新河狸保护区，其实并不是这么容易能见到河狸，一来河狸比较敏感，有一点声音或者感觉到危险就会躲进自己的窝里，二来它们基本白天都不会出来，晚上才出来找东西吃。三来……”
倪觅夏抬头看看不远处夜里依然在缓缓流动的布尔根河，“第三就是一共就那么几百只河狸，这片保护区虽说不大，但是它们分布在各个栖息地，还是不太容易见到的。”
乌阳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
倪觅夏放下相机看看他，“你别说，我还真没弄清楚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AI，你了解吗？”
“人工智能呗。”
乌阳耀点点头，倪觅夏还是一头雾水，“人工智能能种树吗？”
乌阳耀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也是少数民族，头发卷曲，一双眼睛是浅浅的棕色，长长的睫毛覆盖出眼下一片阴影。他的棱角没有卓满那么硬朗，一笑还有两个酒窝，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倪觅夏有点恍惚，仿佛看见了另一张脸，她轻声咳嗽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乌阳耀拿出手机想给她看，可是摇了摇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信号。
“打不开啊，不过你看，我们正在研发一个系统，可以让小动物戴上我们的芯片，然后就可以在手机上随时看到它们的动态。”
倪觅夏眨眨眼睛，“啊？这么厉害吗？”
“我看到你在网上发布认领河狸的活动了，如果有我们这个软件，那么粉丝认养的河狸，自己就可以看到它的动态，什么时候在睡觉，什么时候在吃东西。”
倪觅夏刚才还只是迷惑不解，现在却觉得浑身都沸腾起来，她直接跳起来，差点一脚踩进火堆里！
乌阳耀赶紧抓住她，“觅夏，你可慢点！”
倪觅夏脸一红，“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但是这是真的吗？真的能实现吗？我简直太激动了！”
乌阳耀笑笑，“我也不能跟你说百分之百，但是确实是我们正在研究的课题。我们最初是在植物上实验，可以看到植物的生长变化，现在已经开始在小的动物身上实现，效果还不错。但是河狸完完全全生活在水下，我们也不知道能够观测多久，所以这次我跟着一起来看看，就是为了这件事。”
倪觅夏根本不能再坐下来了，她兴奋地抓住了乌阳耀的手，“河狸不是一直都在水下，它们的窝是在水面之上的，它自己会搭建一个类似亲水平台的小平台，有通道直接通往水下，然后上半部分略微高出水面吗，再用树枝泥土做一个顶子，让自己的窝完完全全隐藏起来。而顶子上还会留有透气孔，方便它们呼吸……”
倪觅夏说起河狸来滔滔不绝，说完了才发现乌阳耀笑着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不是，你多讲一点河狸的习性给我听，我以前对这种动物完全不了解，你多说一些，我就能更好地完善我们的AI技术。”
乌阳耀反手拍拍倪觅夏的手背，“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
倪觅夏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还一直抓着人家的手呢，顿时不好意思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林子的银色月光下，她像是雪山下来的神女，整张脸都被月光染上了淡淡的光芒。
倪觅夏把风吹乱的刘海拢起，慢慢在火堆旁边坐下来。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技术，对于我们保护河狸监测河狸简直是太有用处了！”
乌阳耀也坐下来，他继续拿起树枝拨弄面前的火堆，“这两天，我总是听你说对不起，哈哈，明明你是这个团队内做事情最多的，却总是跟我们每个人道歉。觅夏，不要这样，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么优秀。”
夜色中，火光映衬得两个人身上都暖意融融，倪觅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奖自己，她茫然不知所措。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内敛的，乌阳耀却像他的名字一样，简单炙热。
“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能做这件事情，已经很伟大了，我很佩服你们保护动物的人。听他们说门口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倪觅夏点点头，那是她获奖的那张河狸戏水图。
“真厉害！不瞒你说，我之前连河狸和海獭都分不清，看了你的照片，终于有概念了，希望这次我也能亲眼看见小河狸。”
说起河狸，倪觅夏刚才的尴尬减轻了，她把双手放在火堆上烤，“海獭是细长的，体型比河狸大，它们生活在海里，群居，基本不怎么上岸。河狸头小身子滚圆，擅长啃咬树枝。海獭吃贝类和鱼虾，河狸只吃素。还有水獭，也是细长的，是黄鼠狼的近亲，而河狸是老鼠的近亲。”
倪觅夏笑着歪着头跟乌阳耀解释，乌阳耀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哪个最好看？”
倪觅夏想了想，“海獭吧，毛色浅，前些日子海獭的视频挺流行的，会把玩具交给饲养员。你看过吗？就从怀里掏冰块，还会拉着手睡觉的那个。哈哈，我相信我们蒙新河狸只是知道的人少，等大家都了解它们，我们小河狸一定也会成为网红的，我们小河狸会盖大坝呢。”
倪觅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下巴更显得尖尖的，要是卓满看见，又会觉得像一只小狐狸一般。
乌阳耀也看得目不转睛，他轻声说：“我觉得你是最好看的。”
倪觅夏收敛了笑意，被这句直白的话语震惊得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困了，让下一班来值班吧。”
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匆匆忙忙站起来，又想起自己的相机，赶紧伸手捡起来，再也不敢看乌阳耀一眼，转身就回了帐篷。
她从学生时代就是个喜欢动物和旅行，而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此刻，躺在帐篷里，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