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微不可查地皱眉,加快速度为陆烬包好伤口。
“我先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望着宋晚离开的背影,陆烬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来,归于平静。
那抹自嘲,又悄悄挂上唇角。
宋晚没回头,不知身后陆烬复杂的思绪。
踏出门对上陆泽的脸,他打扮得体,花枝招展着,仿佛开屏的孔雀。
宋晚看了眼,陆泽身上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衫,还是当初她省吃俭用,给陆泽凑出来的,应该是他最体面的衣服之一。
她是受一家人宠,可宋家太穷了,穷到媳妇都娶不起,能给她的没有多少。
之前她还在上高中,包括她交给陆泽的五十块钱,都是因家里人疼她,再加上她省吃俭用,在本就不多的生活预算上极尽苛扣,旧衣服缝缝补补,饭也舍不得吃,多次饿到胃痉挛,一点点攒下来的。
曾经有多爱慕陆泽,如今她就有多厌恶陆泽。
更别说,前世在和陆烬的相处中,她是真的爱上了陆烬,只是在精神病的折磨下,她思维不受控制,多次伤害最亲的家人们。
现在看着陆泽,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来干什么?来还钱?”
陆泽整了整衬衫,特意露出一个最帅气的角度,压着声音。
“小晚,别闹。”
宋晚诧异:“我闹什么了?”
陆泽低低地笑了,气泡音:“我和赵丽华没关系,别吃醋。”
宋晚觉得耳朵受到摧残,快要被油堵住。
她后退一步,揉揉耳朵,用看神经病的眼神。
“你没事吧?你和赵丽华有没有关系,关我什么事?”
陆泽摇头叹气,看起来很宠溺,偏偏眼中透着欲,上前一步,作势摸宋晚的头。
“还在生气,嗯?”
啪!
宋晚一巴掌打在陆泽手背,陆泽手背当即起了红印。
她尤不解气,高举手上双氧水,做出往外泼的姿势。
“起开!躲远点!”
陆泽定在原地:“小晚…”
宋晚嗤笑:“别叫那么亲密,万一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过去是陆泽,总以担心影响宋晚名声,不愿他人误会为由,从没在人前和她有过半点牵扯,只一味享受她给的好处。
现在换成宋晚了。
陆泽脸色当即沉下来:“宋晚,我已经放下面子哄你了,适可而止吧。”
“我帮赵丽华,是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我不想你伤心,所以才答应帮她,让她不用嫁给二麻子。”
“你最善良,应该能懂我的良苦用心,我都是为了你。”
难得见对方哄她,宋晚不由好奇原因,假装配合。
“我相信你,然后呢?”
果然如此,稍微给点好脸色,宋晚就能伏低做小。
陆泽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旋即都化作不屑,语气中带点轻蔑。
“既然相信我,以后就不要再使小性子,要学会懂事,见好就收,别恃宠而骄,把你跟我家里要的钱还回来,我就原谅你,我们还像过去一样。”
说话时,他还在打量宋晚的脸。
不过几天不见,似乎出落得更好看了,即便是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也不影响她娇嫩白净的脸。
陆泽忍不住心旷神怡。
说起来宋家人长得都不错,宋晚尤甚,要不是她不愿胡来,一心要等结婚后,他也不至于两年来连小手都没牵上。
等他上了工农兵大学,如果宋晚听话,也不是不能在村里养着。
就是宋晚高中生的身份低了些,高攀他了。
陆泽舔了舔嘴。
忽然,他眼前一花,脸上传来重击的痛感。
宋晚双手拎着双氧水瓶子,感受瓶身的反震力。
“像过去一样,我给你们家送钱出力,被你们一家人吸血?”
“你有什么脸来的?是你们陆家欠我的钱不还,你空口白牙一张,就变成了我拿你家的,是我欠你的?”
“你以为你是谁,两句话就值两百块钱?”
“陆泽,别太看得起你自己,更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陆泽脸上被打出一道红印,龇牙咧嘴:“宋晚,再闹就过分了!”
“我受伤了,你把那晚答应给我的二百五十块给我拿来,我要去卫生院看病。”
宋晚双手一甩,又是一氧水瓶,对陆泽兜头砸下。
“别叫我名字,还看病,看打吧你!”
凭一股蛮力,宋晚抽起墙边靠着的烧火棍,往陆泽身上抡。
陆泽被砸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烧火棍打的白衬衫上一道道黑印。
“那叫你什么?”
宋晚两边唇角一翘,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叫我小婶子。”
陆泽咬牙:“为了和我赌气,你还真想嫁给陆烬那个废人?”
宋晚居高临下,冷着脸高高扬起烧火棍。
“陆烬不是废人,比你这个烂人强多了。”
在烧火棍即将打下前,陆泽双手在地上一撑,跌跌撞撞跑到一边。
“宋晚,闹脾气要有个限制,我等你时间消气,下次再闹,我就再也不理你!”
宋晚巴不得陆泽不理她,举着烧火棍追上去。
“滚不滚?”
“你现在气头上,我不跟你吵,过后你肯定会后悔。”陆泽向后退,跑远了。
“别再来找事,否则来一次我打一次!”宋晚追了几步,望着陆泽跑远的背影,“这个怂货!”
她是眼睛瞎了吗?竟然喜欢过这么个货。
放下烧火棍,她施施然往回走,推开门,正对上陆烬锐利的目光。
她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陆烬。
拿过烧火棍的手粘了黑灰,如果被陆烬知道她这么暴力,会不会对她有意见,不喜欢她?
女为悦己者容。
宋晚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唯独想在陆烬面前保持完美形象。
她没有看陆烬,因此也没发现他眼中的失望。
“刚才…是谁来了?”
背在身后的手使劲搓灰,宋晚没回过神。
“没谁!”
陆烬似笑非笑,因裹着半边脸,神情显得诡异。
“是吗?”
宋晚觉得他情绪不对,解释:“是陆泽,他是来…”
陆烬闭上眼:“我累了,想休息。”一副不想听,不在意的模样。
恰好宋晚也不想说。
陆烬受伤后身体不如从前,她不想陆烬为这些恶心事劳心劳力。
她贴心地关上门:“你睡,我去制药。”
不同药物使用方法不同,有的新鲜草药效果更好,有的却需要炮制。
除了草药,她还将昨天带回来的红菇一并晒了。
前世那人来收山货时,她正跟陆烬和他家里人置气,什么山货都没卖。
倒是听交易过的人说,对方很识货,有些他们常年在这里住着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方也能认出来,并且收购。
宋晚打算拿红菇去试试,既然山上能长出一片红菇,肯定还会有其他的。
买山货的人过两天才能到,在对方来之前,她还有时间采摘红菇。
调制好新药给陆烬用上后,她抓紧时间找红菇。
又一次从山上下来,宋晚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不对。
赵丽华趁她不注意,一把掀开她背篓上掩盖的树叶,露出下面一背篓红菇。
她夸张地大叫:“小晚,你怎么又去摘毒蘑菇了?”
正是收工时间,周围是三三两两回家的村民,聚集了一群人。
赵丽华趁机问:“这些蘑菇是不是没有毒,能吃?”
后面她又偷偷去宋家看过,他们确实在吃红蘑菇,她有很大把握肯定红蘑菇无毒,只是想得到宋晚亲口确认。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家家户户没余粮,哪怕农忙时节也不敢敞开吃,如果多一种可以裹腹的食物,饭桌上每个人就能多分一点吃的。
宋晚毫无温度地勾唇:“想知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丽华脸色沉下来,哭丧着一张脸。
“宋晚,枉我以为你是我做好的朋友,可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村里人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知道,你明明找到了新的可以吃的东西,却一点都不透露给大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家饿着肚子下地你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