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陆烬不自然:“没干什么。”
过去他训练有素,没有条件反射看塞信团的地方。
宋晚凑近盯着他的眼。
看了半晌,忽然一笑。
“我知道了…”
陆烬心头一紧,瞳孔微缩。
此时两人鼻尖只有一掌厚的距离,一点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眼睛。
宋晚更加肯定心中猜测,蹬掉老布棉鞋上炕,双腿一左一右,跨坐在陆烬身上,借此抬高她的位置,与陆烬视线持平。
“你在等我回来,担心我怕黑,特意点着灯的对不对?”
陆烬当即松口气,想都没想点头。
点完头,才意识到他点的是什么头,又僵在原地。
他僵了,宋晚可没僵。
宋晚开心地勾住陆烬脖颈,笑得眉眼弯弯。
“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不过这么冷的天,就算等我也可以躺下等,没必要坐起来。”
“连件袄子都不披,单穿一个毛衣不冷吗?”
陆烬身子微微向后仰,眼睛也不敢乱瞟,向上看房梁。
“不冷。”
宋晚看得好笑,故意逗他。
摸摸脸,捏捏耳朵。
“我是什么洪水野兽吗?看都不敢看一眼?”
陆烬更不敢看了:“不是。”
宋晚:“那你看我。”
陆烬视线慢慢回落,聚焦到她身上。
宋晚眼眸如水,似嗔非嗔,似怪非怪。
手指抵在他胸口戳戳戳。
恨铁不成钢。
“我们领证不是一天两天,一个炕上睡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拘束着?”
“我每天给你按摩腿,该碰不也是碰吗,怎么平时别处就不能碰了,反应这么大?”
戳了几下她就停了,瞪对方一眼。
“没事练那么硬的肌肉干什么?手指痛。”
陆烬着急拉起她的手检查,白白嫩嫩,看不出手上痕迹。
他还是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你给我吹吹。”宋晚理直气壮把手递到他嘴边。
陆烬不疑有他,捧起来便吹。
宋晚笑嘻嘻地看着。
窗外又窸窸窣窣下起雪来,沙沙作响。
日头尚未升起,冰天雪地中,一抹暖黄微光摇曳不定,经久不息。
……
时间一天天向前走着。
转眼就到年三十这天。
这个冬天,相较去年更加冷,大雪一场场落着,陆家村的村民却比去年还要好过。
宋晚不止提供棉衣棉服,后续也制了不少辣条放在村里。
她则坐镇村里,熬了两种驱寒汤药。
生病的人总算不用在家靠红糖姜水死熬,能得到更妥善些的治疗,村里的人,哪个不对宋家竖大拇指?
那些选宋结实当村长的人,更是觉得当初没选错人。
这一年村里过得不错,没有自然灾害,养的任务猪死得少,交够数量后还剩了两头。
和村里商量过后,宋结实做主,以村里公社的名义,买下一头猪。
有想要猪肉的,就拿工分或者对应的粮食来换。
村里人都不宽裕,每家每户换的肉少,所以哪怕这头猪并不肥,也够大家用了。
另一头则是被宋晚买下来,宋家一家子用。
买猪时李大妮在一旁拼命给宋晚打眼色,奈何宋晚间歇性失明,还是把猪带回了家。
李大妮推拉猪车的手都在抖。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咱们怎么吃的完?”
宋晚茫然抬头。
很多吗?
如今的猪不比后世,那时喂的都是精致饲料,吃得比这时的人还要好,一个个膘肥体壮,肥头大耳。
现在的猪基本吃猪草,在人都吃不饱的年龄,别指望猪能有多肥。
更何况达标的任务猪用来上交,农民留下的是偏瘦的一只。
她买下的这只不过一百来斤,绝对不超过一百五十斤,榨完油,做成熟食还会再消耗三四十斤。
宋家有十口人。
算下来哪有那么多?
她指着推车上的猪解释:“家里人多,咱们这几天走亲戚,要给小蝉姐一些,让二哥也给茉莉姐带些,还有张婶家…”
她细数了不少。
爷爷宋老爷子是外来户,可奶奶是陆家村的,在这里有些不远不近的亲戚。
提到两个准儿媳,李大妮表情松懈,补充一句。
“去看小蝉时多带一份。”
她没说多带一份的用途,宋晚却马上懂了。
这是要给王娟带一份。
宋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个年代很少有离婚的,两个人孩子都有了,要是王娟以后能改,也不是不能继续过下去,她只是宋海的妹妹,不好做主对方私生活。
猪是买好后直接杀完回来的,一回来她就找宋河收拾猪。
宋河过去和老黑打交道多,观摩过对方几次杀猪,比其他人会处理。
由于这个时候春节不放假,宋海和宋晏还在食品厂,家里还是他们这些人。
村里没有通电,连第一届春晚都要七年后才出现。
也没有放鞭炮。
如今追求的是‘革命化的春节’,一切都要从简。
只有门边贴的春联,带来一丝过年的氛围。
上联是:三十不停战
下联是:初一接着干
宋晚看着院里忙活的家人们,只觉得一切都在变得更好,心情也更好。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晚上睡觉前。
第二天,宋家人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中,全体惊醒。
砰!砰!砰!
“宋海你给我滚出来!”
“宋海你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出来!”
“进了食品厂就变心,把我闺女丢回村里连过年都不问上一句,你这个脏心烂肺的也配在食品厂食堂上班?别人不怕吃了你做的饭被毒死?”
外面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
宋晚一个激灵坐起:“外面是什么情况?”
陆烬在黑暗中摸到棉袄,披在她身上,这才开口。
“听起来像王家人。”
“王家人?他们不去走亲戚,来我们这儿做什么?”宋晚打了个哈欠。
咣!
哈欠才打一半,外面敲门声变大数倍。
此时听起来不是敲门,更像是在撞门。
宋晚两手拢了拢棉袄,摸索着穿衣下床。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可别把新大门给我们撞坏喽。”
话音刚落,一道更大的巨响传来。
轰!
门倒了。
王家人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近。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宋晚手上一抖,棉袄自肩膀滑落。
王贵的脸出现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不加掩饰地落在宋晚露出的白净肩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