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与宋河赶驴车进镇,到地儿后先把老拐子夫妇交到派出所,做好登记,之后才赶往瘦猴家。
瘦猴家门紧锁,等了很久没等到人。
时间耽误不少,二人无奈只能先行离开。
中途路过食品厂,宋晚把宋晏叫出来。
“这两天有点事,卤下水要多过几天才能送。”
宋晏看到她眼前一亮:“你们来的正好,早上副厂长才找到我,他同意让大哥进厂里食堂了!”
宋晚疑惑:“这么突然?”
宋晏哈哈笑:“不突然,大家吃惯了咱家的卤下水,突然几天没吃到,不满意了呗。”
“副厂长也觉得这样不方便,不过不是合同工,是临时工,一个月30块钱,包吃包住,没有其他福利。”
“不过因为是临时工,时间倒是比正式工自由。”
“那也不错了。”宋晚盘算着,在村里就算农忙时节满工分,一天也只有十分,一工分差不多合计八分钱,一个月24块,某些歉收年份,一工分甚至算不上八分钱。
能稳定月收三十,绝对是村里的体面工作。
一个月前,宋晚的提议副厂长没应下,只同意让宋晚隔几天往厂里送卤下水,算改善伙食。
她本以为没希望了,谁知这两天家里惹上麻烦,反倒成全了宋海的工作,也算因祸得福。
她跟宋晏解释清楚,最近处理家里的事,两天后宋海才能来上岗。
做完这些,二人站在镇政府门口。
宋河脚步没停,撸起袖子愣头愣脑往里冲,打算大闹一场。
宋晚拦住他:“你干嘛?”
宋河诧异看了眼头顶的几个大字:“上访啊,不是你说的吗?不把事闹大怎么上访?”
他记得过去还有游行的,在政府门口举大旗的。
宋晚一个白眼:“哪有你这么上访的?”
“把事闹大了固然能引起上面重视,但是也毁了上面的形象。”
“村长把村民逼得来上访,上面却丝毫不知,他们脸上能有光?”
“倒不如找领导私下谈,谈不拢再说。”
宋河:“怎么谈?”
宋晚没回,来到门口保安亭打听:“大叔,请问你们这里有个叫何为民的吗?”
保安大叔目光微动:“找他什么事?”
宋晚拿出陆烬亲手写的一封信:“您就说我们是陆烬的朋友,来拜访一下。”
保安大叔接过信:“等着。”
人走远了,宋河才打量宋晚,语气揶揄。
“可以啊,原来你早有准备?那个何为民是什么身份?”
“我也不知道,”宋晚解释,“陆烬之前说过,他有朋友在这里,让我有需要来找对方帮忙,今天请他帮忙传个话。”
宋河担心:“他要是不愿意呢?”
宋晚不在意:“不愿意我们就自己找,又不是没腿没嘴。”
只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古以来的人情世故嘛。
没等太久,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走了出来,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举手投足带着贵气,不像普通基层人员,仪态到位。
一见面,他就握住宋河的手,对宋晚微微伏了下身子以示欢迎,邀请他们进去。
何为民办公的地方是环境朴素,甚至称得上简陋,不过却是一间独立的小办公室。
宋晚暗自点头,起码不是底层。
何为民请他们坐下,拿出两个富贵花开的搪瓷杯,亲自倒水。
“陆烬托你们来的?他的事我听说了,最近太忙,一直没顾上去看望,他还好吗?”
宋晚分不清是不是客套话,应了几句,直奔正题。
“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有一件事…”
没有添油加醋,她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尤其是村长滥用职权,在村里多次针对他们家,徇私枉法,包庇亲人,克扣他们的工分等等一系列的事。
说完,何为民陷入沉思。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让我怎么做?”
“只是想让您帮个忙,跟上面领导反映一下,”宋晚狠狠拧了把大腿,眼泪瞬间涌出,“我们也是没办法了,目前家里的九口人,全指望过年分粮。”
“村长扣的哪是我们的工分,他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何为民眉头越皱越深,面上也添怒色,拍案起身。
“走,我跟你们走一趟!”
“啊?”宋晚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神情茫然。
她只是想让何为民上点心帮他们,难道用力过猛了?
没有大领导,他们几个回去干嘛,送人头被无视吗?
她没说话,何为民却似乎看懂她的表情,整理了一下桌子。
“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就是新任镇委书记,一个月前才上任。”
一个月前,刚好是村长去县里开会的时间,对上了!
宋晚没想到,只是来找熟人递个话,正正撞在领导头上,一时间心情复杂。
何为民是实干型性格,几个人几乎没耽搁,一路驴不停蹄回村。
出乎预料,这么个看起来有些贵气的人,不坐单位的汽车,反而跟他们一起坐驴车往回走,很接地气。
他说的是,单位只有两辆汽车,应该用在刀刃上,个人困难可以自己解决。
宋晚有些佩服了。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浮躁,在这类岗位上,不缺这样将民族大义看得比自己更重的。
回村后,何为民先去看望陆烬。
两个人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避开众人聊了会儿,之后没耽搁时间,宋晚带他去找村长。
村长的气还没消,一看到她就冷嘲热讽。
“不是说不要工分,怎么又来找我?”
“我这里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去别处找找吧,说不定镇上还缺盲流,能让你混口饭饿不死。”
宋晚侧身,让出身后的何为民。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人…”
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村长也不装了,嗤笑一声,打断宋晚的话。
“你找一个外村人来是什么意思?别说外村人,就算你找那个姓张的警察也没用。”
“我是村长,你们的任务由我分配,他能管一时,难道能管一世?”
“只要你们还在这个村里待一天,就要听我的一天,不然就别想好过!”
宋晚又看了眼何为民:“你不认识他?这是何为民何(镇委)…”
“我管他何为民张为民的,村里的事是我做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村长不耐烦,再次打断,“宋晚,是你们要先撕破脸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宋晚对何为民摊手:“他不认识你?”
村长这才正眼瞧了眼何为民。
几个坐驴车,一路风沙的,何为民身上的白衣服染上黄沙,风程仆仆的,实在不像什么大人物。
村长看完更嫌弃了:“什么脏的臭的也往我跟前领,你当我是废品收购站?”
“滚一边去!”
欣赏完村长的表演,何为民终于开口,是对宋晚说的。
“上个月才上任,底下的人还没接触完,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不认识也正常。”
宋晚余光打在村长脸上,半开玩笑。
“您别妄自菲薄,何书记。”
“何书记?”村长如梦初醒,想到先前听到的消息,忽然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脸色大变,“你就是新上任的镇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