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似是听到笑话,轻笑两声。
“你说陆烬孝敬你…为此不惜给了你一千块?”
“可你不是说过,自从陆烬去了外面,就一分钱都没给过你们,甚至还向你们要钱吗?”
没错。
陆家在村里名声还不错,尤其是陆泽。
因为他们踩一捧一,踩着陆烬的名声来捧陆有旺一家,在村里污蔑陆烬,很多次借钱也是用陆烬的名义。
陆烬一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是农忙时节,每天忙着上工,根本不知道村里的流言蜚语。
就算有人过去对陆烬感官不错,也会怀疑他是否在外面变了样。
陆烬每月寄回陆家大半津贴,陆家人却并不领情,造起谣来得心应手。
也是因此,陆烬在陆家的待遇被发现后,众人心中虽觉得不好,但仍没几个人出来指责陆家。
如果不是陆烬够争气,立过几次功,人们普遍拉高了对他的印象,认为他不寄钱是在外面有难处,或许今天他的名声会更差,在村里成为人人喊打喊骂的存在。
村里人几乎都听过这件事,闻言均看向陆老三,面上不可思议。
陆老三接着编:“他六年没往家里寄钱,这次多给了点。”
“我是他亲老子,他的就是我的,我们陆家人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宋晚讥笑:“所以你们手里捧着陆烬的一千块,却四处哭穷,连送他去卫生院都做不到?”
“父慈子孝,父慈了子才能孝,你作为他爹,对陆烬的生死不管不顾,还有脸要求陆烬为你们掏心掏肺,燃烧生命?”
“你的脸怎么这么大呢?”
众人渐渐回过味儿,看陆家人的眼中带上鄙夷。
陆老三干涸的嘴唇蠕动,许久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陆泽顶上去:“我爷是小叔亲爹,小叔是我爷养大的,命都是我爷给的,他当兵六年都没往家里寄钱,现在不过是多了点补偿,有什么问题?”
说话时,他抑制不住激动。
陆老三只有陆有旺一个儿子,陆有旺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们的钱四舍五入都是他的,一想到他即将拥有一千块,他就忍不住膨胀,也顾不上素来伪装的形象。
什么赵丽华宋晚,统统都该被他踩在脚下。
“六年没寄钱,你确定?”宋晚向前一步,语速不紧不慢,“不如明天我们去邮局问问?”
陆老三眼神躲闪,不敢搭宋晚这句话。
众人惊讶:“连这个都是假的?”
宋晚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句句控诉。
“陆烬当兵六年,每个月津贴大半都会寄回家里,自己只留一小部分用来生活。”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身为他的家人,在村里肆意造谣,拿了他的钱,连一间房子都不给他留,现在更是一毛不拔,拿着这么多钱见死不救。”
“你们真的是陆烬的家人吗?”
围观群众听到宋晚的话,议论纷纷。
“陆家人一直说陆烬在外面生活紧张,好几次找我借钱都说要给陆烬邮过去,我相信陆烬不会欠我的钱,这才借给他…”
“他找我借钱,也说陆烬回来,要给陆烬买点好的。”
“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陆老三一家子都在造谣陆烬,是我以前错怪陆烬了。”
“宋晚问得有道理,你说陆老三和陆烬真是亲父子俩吗?哪有亲爹这么对儿子的?”
“你别说,陆家人长得还可以,但陆烬这个小伙子比陆家人长得俊多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如果不是早早去入了伍,不给彩礼都能娶上媳妇。”
“可惜现在毁了容,唉…”
陆老三听到这些话,心中慌乱,忙不迭反驳。
“怎么不是一家人了?你别乱说!”
宋晚没理会他的心虚,只是说:“过去的每月津贴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你手里的一千块陆烬不知情,真的是他给你的吗?”
“如果你坚持这么说,我只好报警,让专业人士来审你。”
陆老三沉默。
陆泽不知前因后果,还在催他。
“爷爷,别怕他们,有话你就直说,告诉他们那些都是小叔自愿给你的。”
宋晚提醒陆老三:“想清楚说话,你可以说谎,我也可以报警查明真相。”
如今不像后世,老百姓们还是比较怕和警察打交道,一般没大事不会想去找警察出面。
听到宋晚这么说,陆老三像只鹌鹑似的,低着头不发一言。
陆泽表情逐渐僵硬,从陆老三的表现他看出来,这一千块钱的来路怕是不那么正。
不止陆泽,其他人也能看出来。
宋晚适时提出:“这些钱是陆烬的,还请你们把钱还给陆烬,你们问都不问就把钱拿了,严格意义上算偷窃,偷窃一千元巨款,是要坐牢的!”
陆泽急了:“陆烬是我小叔,我们还没分家,他的钱该交给我爷保管,什么偷不偷的,我们可不认!”
从小他就知道,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陆烬的也该是他的。
什么叫偷?那一千块全都该是他的,谁也不能带走!
宋晚早就知道陆家人什么德行,此时仍免不了失望,为陆烬这些年的付出不值。
陆家人的心,是真的暖不热。
“既然你们的心偏着长,那我们今晚就分家,以后陆烬和你们各过各的。”
“这一千你们分出来,陆烬的东西我们带走。”
陆泽哪能同意:“分不分家是我们陆家的事,我小叔都什么还没说呢,你们一帮外人哪有立场说话?”
宋晚垂眸,定在原地。
陆烬伤还没好,今晚过来她没跟陆烬说,更别说问对方意见。
这件事是她有问题,她现在确实没有立场。
可今晚好不容易把陆家逼到这种地步,一千块暴露在人前,机会难得,过了今晚,这一千很难要回来,更别提分家这种事。
僵持不下之际,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低沉有力,似带着刀枪剑戟的碰撞,在嘈杂的人声中尤为突出。
“谁说小晚是外人?”
陆烬拄着双拐,在宋结实和李大妮的陪同下,缓缓而来。
他行得很艰难,半边脸上还裹着纱布,偏偏眼神坚定,拐杖深深扎进土里,直着腰,胸膛挺得板正,即便身处人群,也是最亮眼的一抹颜色。
这一刻,周围都安静了,静静等待他走到宋晚身旁。
他先是给宋晚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转向陆家众人。
“小晚不是外人,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