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钻钱眼子里了?”
徐三娘没留意到她买簪子的事,只以为她是故意寻由头去招揽生意,简直是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就拿手指头戳了下她的脑门。
出来玩都不忘做生意,除了这丫头也是没谁了。
宋清莞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讨好的把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
徐三娘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摇头。
花船表演已经快要开始了,三人只在点心铺子略歇了歇脚,就在少东家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往湖方向走去。
他们过来的晚,湖边早就挤满了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寻不着。
“这人也太多了吧?咱们站在这里可什么都瞧不着。”宋清莞努力把脚尖垫到最高,也只瞧见一片乌鸦鸦的后脑勺罢了。
少东家早料到这种情况,闻言也不着急,慢悠悠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说道:“无妨,我已经提前包下了一整条花船,就停在那边,等下咱们一边游湖,一边看表演,岂不适意?”
花船确实是提前租好的,但他原本的打算,是两个人一起游游湖,看看表演,到时候船上只有两个人,自然可以好好培养感情。
现在感情是没法培养了,但也不妨碍他继续以朋友身份和宋清莞相交。
宋清莞听他这么一说,也猜到了他原本的打算,心中虽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扭捏,笑着说道:“那感情好,今天我们就沾一把少东家你的光了。”
少东家最喜欢她这性子,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荣幸之至。”
不得不说,少东家确实是真的花心思了,包下的花船虽然看着并没有多豪华气派,却十分的精致风雅。
靠着窗边长椅上特意准备的引枕,宋清莞都有了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砰!
意识正浑噩着,伴随着一声巨响,船身忽然猛地一震。
少东家正陪着徐三娘说话,一时没有防备,差点被晃得摔倒,这让他的脸色无比难看,立刻扬声朝外头厉喝道:“怎么回事?”
外头一阵喧哗。
大概过了十几息时间,一个船工打扮的汉子这才走了进来,满脸歉意的朝舱内几人作了个揖,“抱歉,打扰各位贵客的雅兴了。外头不知谁家的船突然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我们也来不及转向,直接就撞上了。”
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虽然觉得很扫兴,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少东家知道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八成背景不一般,也不想多生事端,只能沉着脸道:“这事也怨不得你们,继续开船吧,小心一点。”
他倒是不想生事,可惜别人就未必了。
船工苦笑道:“好教公子知道,这船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对方说刚才撞船把他们船上的几位贵客给吓着了,这会儿正要求赔礼呢。”
说“赔礼”是委婉了,事实上对方根本就是在找茬。
“……说一声抱歉就把我们给打发了,你们的脸会不会太大了一点?知道我是谁吗?没眼色的狗东西,去给我把你们船舱里的人叫出来!小爷刚才半条命都要吓掉了,他们不赶紧出来道歉,居然还敢装死?”
陡然炸开的叫嚣声,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跋扈气焰。
宋清莞一下子就听出,说话之人乃是陈二爷的儿子陈林。
不知道外头的船工说了什么,陈林的音量又拔高了八度,“呸!什么贵客能贵的过小爷我?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小爷面前推三阻四,看来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外面紧跟着响起一阵告饶声。
听那意思,似乎是陈林派人来他们的船了,来干什么不言而喻。
宋清莞本想给陈二爷一个面子的,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门帘就沉着脸走了出去,冷笑,“陈少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没想到她竟然在里头,陈林脸色微变,“宋清莞?”
宋清莞没搭腔,反锐利的朝他身后看了过去。虽然对方很快就钻到了船舱里头,但宋清莞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霍香香!
之前被陈家那么羞辱,居然又跟陈林搅合到一起了。
这霍香香是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吗?
陈林见她不说话,也不敢挑刺。那日在赏花节,他爹已经很严肃的和他分析过利弊了,连他爹都不敢轻易开罪这女人,他自然更不敢。
强忍着内心尴尬,他只能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原来是宋姑娘啊,早知道您在这条船上,我就不过来打扰了。刚才不小心撞了你们的船,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再登门向姑娘您赔罪。”
宋清莞从他身后敛回视线,凉凉道:“赔罪就不用了,当不起。”
陈林心中恼恨,到底不敢说什么,悻悻的拱了拱手,灰溜溜逃回了船舱。
他这一走,其他人也不敢再闹,俱是散了。
两条船重新分开,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开去。
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徐三娘,看着那条逐渐开远的豪华大船,忍不住讽刺一笑,“这丫头的脸皮是金刚钻做的不成?被人那般羞辱,居然又巴巴的贴了上去,就不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清莞也挺佩服霍香香。
不过考虑到少东家还在,也就没说什么。
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各条船上的花灯次第亮起,将刚刚才陷入一片未知黑暗中的湖面,映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立在船头的宋清莞一时不由感慨万千。
她忽然想到了以前在现代的生活,也是满城的灯火,还有整夜整夜不熄的霓虹灯,当时并不觉的有什么大不了,在这个年代却是难得的盛景。
可惜这一生她怕是都无法再见到了。
夜风渐起,将她满头的青丝拂乱,长及脚背的百褶裙,被夜风鼓荡的翩跹而起。她明明安静的站在那里,却仿若下一秒就会乘风而起,彻底消失在这茫茫湖面上,再也不会出现这纷杂的人世间。
隐在不远处花船上的萧景崇,目力极佳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自己的心似乎都要一并跟着飞走了。
可是,也只是似乎而已。
那个聪慧果敢的女子太过耀眼,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就连这蠢蠢欲动的恋慕之心,都让他觉得是在亵渎对方。
默默闭上双眼,他心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