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很快就弄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气得直接冲到二房,就和孙氏打了起来。孙氏自然不会干站着让她打,两人一番激烈的厮打后,一个脖子被挠了五条血杠,一个脑门磕肿了一块,可谓是两败俱伤。
这事传到徐三娘耳里,徐三娘也只冷冷笑了一声,不置一词。
倒是宋清莞有些疑惑。
不过她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没隔几日,府衙夫人专门派来接宋清彦的人就到了,宋清莞忙着送自家弟弟,自然就把这事给丢到了后脑勺。
这次宋清彦是一个人先去府城。
本来按照徐三娘的打算,是想让宋清彦等一等,跟她们一起去,这样到了府城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府衙夫人虽然认了宋清彦做干儿子,可到底相处时间不长,宋清彦又不是那种热络的人,若在府城有个什么不适应的,怕是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到时候自己免不得要遭罪。
徐三娘是真心拿他当孙儿疼,哪里舍得?
反倒是宋清莞看得比较开,觉得他都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也该学一学独立自主了。老是长于妇人之手,难免会养成畏畏缩缩的脾气,这可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性格,所以她直接拍板下了这件事。
徐三娘听她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强行将所有不忍都压了下来。
只是嘴上答应了要放手,真到要送人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开始担心了起来。这一担心少不得又要唠叨,不是叮嘱宋清彦哪不适应就要跟人说,就是交代宋清彦出门在外虽要和气却也不必受气,如此种种。
宋清莞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娘,清彦也就比我们早去几天,哪需要您这么反反复复的叮嘱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府城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倒是宋清彦十分温驯的反复保证会小心。
徐三娘抹了一把脸,把宋清彦往马车上推了推,“好了, 时候不早了,快点上去吧,早点到府城也能早点歇一歇。”
宋清彦嗯了一声,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宋清莞耐着性子问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宋清彦沉默了一会儿,嗫嚅道:“我,我想去跟先生道个别。”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宋清莞笑了起来,故作轻松道:“先生教你一场,你确实该去同他道个别。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我们先陪你过去?”
宋清彦重重点头,“我可以的。”
宋清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他送上车,这才交代了车夫几句。
车夫显然得了府衙夫人的特别叮嘱,待宋清莞一家十分客气,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不耐烦,反倒向宋清莞她们保证了好几遍,一定会将人安全送到府城,随后他这才坐上车辕,一甩马鞭,架着马车徐徐离开。
老先生住的地方离霍家有段距离,走路过去得花不少时间,但坐马车过去却非常的快,宋清彦感觉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
不待马车停稳,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
老先生显然早就料到他会过来,一直巴巴的在门口候着,见状忙皱着眉头朝他呵斥,“慢点!慢点!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君子当行止有度,不疾不徐,这般莽莽撞撞的,不说有违君子之道,只说若一不小心摔断了脖子,岂不教含辛茹苦拉扯你的姐姐狠狠伤心一场?”
宋清彦赶紧站好,乖乖认错,“我知道错了,先生,以后再不敢了。”
老先生白他一眼,“你最好是这样!”
宋清彦仰着头朝他笑的越发讨好,直到老先生扛不住笑出了声,他这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挠着头跟着憨憨的笑了起来。
不过也只一瞬。
旋即他一撩衣摆,便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拉他,“你这是做什么?”
宋清彦避开他的手,重重给他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回道:“学生一直深受先生教导,如此大恩,无以回报,只能给先生磕几个头了。还望先生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回头待学生金榜题名时,必回来再报先生教导之恩。”
他年纪虽幼,一字一句却说的极为认真郑重,显然并不是装腔作势的随便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从心底感激老先生。
老先生两眼通红,猛地回过身,用袖子胡乱擦拭了几下。
说起来,他教过的学子其实并不少,其中也不是没有心善的孩子。可是像宋清彦这样,年纪小小。便这般懂得感恩的,绝对是头一个。
其他孩子像他这么大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何闯出一番功绩,根本不会考虑到其他的。也只有宋清彦这样从小吃过苦的人,才能更加懂得别人的不易。这也是他尤为怜爱他,平日里总多加照顾他的原因。
这孩子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老先生心中又感动,又骄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这才重新俯身过去强行将人扶起,故作不愉的训斥:“这连秀才都还没有考到呢,居然就想着金榜题名了,老夫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好高骛远!”
宋清莞这次没再坚持,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笑嘻嘻的说道:“这可不是好高骛远,而是学生的一番远大志向,试问哪个学子不期望金榜题名呢?”
老先生失笑的摇了摇头,这次没再训他,反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起来。
其唠叨程度,比之徐三娘,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清彦却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一直安静的听着,不时附和两声。
这让老先生越发舍不得他,却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其他的,我其实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倒是你此番虽说是由府衙大人推荐进的府城私塾,可大人他日理万机,怕是没法时时关注于你。正好我有个师兄在府城的私塾里任教,无论是品性还是学识都是一流,你去府城之后可以拜在他的门下,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宋清彦自然不会拒绝,恭敬地询问完对方的名姓后,双手接过老先生提前写好的推荐信,仔细的收进了怀中。
老先生见状眼睛又是一酸,强忍着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送他上了车。
宋清彦万般不舍,可想到自家姐姐说的话,最后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同老先生挥了挥手,吩咐车夫调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