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恶的追风,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收拾它!
苏晚儿又累又困,终究睡了过去。
“主子,王妃晕过去了。”青木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
“晕了正好,走吧,看看楚尧有什么进展没有。”南宫错一抖缰绳,追风撒开蹄子向着潮汐阁去了。
青木一脸茫然,这追风明明是王妃陪嫁过来的,怎么倒像是主子养大的一般?
苏晚儿就这样被南宫错背进了潮汐阁中,一度受到了多双眼睛的关注。
潮汐阁虽然不是太大,但里面弯弯绕绕的,足以把人绕晕。
苏晚儿上次偶然闯入误打误撞进了南宫错所在的北院,可实际上,真正的中枢是在北院东南方向的翰墨堂。
自从青木被召回王府后,负责地下工作的楚尧被迫接了这个担子。
翰墨堂的门打开了,一个人正坐在桌前埋头处理事务。
这个人眼上蒙着白纱,穿了一身浅青色的长衫,头发挑了一半被一只顶好的墨玉冠高高束起在头顶上,其余的随意散在肩上,冠中插了一支青玉簪。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拧起的蚕眉放松下来。
“今夜刮的什么风?竟然把你们吹来了。”
他的声音张弛有度,煞是悦耳。
“主子,您背上是什么东西?”楚尧隔着白纱看得不太真切。
什么东西?
青木搓了搓脸,趁机偷笑一回。
“楚尧,现在又没有阳光,就不必戴着这碍事的东西了吧!”青木放下手来,挖苦道。
南宫错没理他们,径直向楚尧走了过去。
楚尧伸手拿掉眼上的白纱,这才看清南宫错背了一个女人。
“主子,您这是绑架了哪家姑娘?”楚尧不怕死地继续发问,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眯了起来,有点不适应周围的光线。
青木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是王妃,你可认好了!”
“青木,你话多了。”南宫错扫了青木一眼,青木立即恭敬地住了嘴。
楚尧阴柔的五官霎时有些异样,随即恢复如常。
“楚尧,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南宫错解下绑在身上的带子,苏晚儿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再说一句话。
“主子,事关机密,王妃似乎不适合旁听。”楚尧挑衅地看着苏晚儿,语气不满。
苏晚儿三下五除二拨开了身上的床帐,揉着酸痛的手腕冷笑两声:“你家主子都是我的人,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青木察觉出气氛不太正常,即刻找借口离开了翰墨堂。
楚尧冷笑道:“楚尧只认得潮汐阁的阁主,不认识什么王妃,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南宫错原本想阻止两人这莫名其妙的对白,又觉得有趣,干脆坐下看戏。
楚尧见南宫错不加制止,更加趾高气昂了。
“不管你主子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他的妻子,当然有权利知道他所有的事情。”苏晚儿紧盯着楚尧一字一顿说道。
楚尧冲她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也配?”
这话不对味!
苏晚儿从楚尧的神态言语中仿佛看清了一些事情。
“我不配,难道你配?”苏晚儿走近他,发现两人身高差不多。
楚尧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楚尧,你多大了?”苏晚儿抱起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管的着吗?”楚尧学着她抱起胳膊。
“你一个女儿家,跑到这男人堆里,是不是不太好?”苏晚儿闪电般出手,扯下楚尧的发簪和玉冠。
南宫错看见楚尧面上的惊慌失措还有倾泻而下的发丝,忽然起了身。
楚尧居然是个女人!他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你还给我!”楚尧一手捂着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另一只手就去抢夺苏晚儿手中的东西。
很明显,这个楚尧对自己的敌意来得莫名,多半是南宫错的缘故。
“还给你。”苏晚儿把东西丢向楚尧,楚尧接过立刻如获珍宝般紧握在手里,垂下头不敢看人。
苏晚儿转向南宫错,眉眼弯弯意味深长地开口:“南宫错,看不出你还会金屋藏娇啊?眼光不错!”
南宫错按下错愕和不解,站到楚尧身旁,一把揽过她。
楚尧立即挣扎着,被头发遮盖的面色,一片绯红。
“竟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用遮掩了,楚尧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贴心人,你想怎么样?”南宫错扬起下巴,得意洋洋。
苏晚儿摇头笑道:“你们两个很般配,而且她又是你的贴心人,王府正好没有侍妾,不如纳了她回去给你暖床,你说可行?”
楚尧猛然抬起头,咬着牙对苏晚儿喊道:“你个满口胡话的……”
南宫错胸中气浪翻涌,挑起楚尧的下巴用嘴唇堵住了她的话。
楚尧一下懵了!
她是喜欢南宫错不假,可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占便宜!
但是这种感觉真好。
苏晚儿悠然回过身,可不打算再看他们上演更加拙劣的表演。
于是匆忙离去了。
青木正在门外偷听,正跟苏晚儿撞了个正面。
“青木,你还有这种癖好吗?要不要进去观赏一番?”苏晚儿的笑容假的不行,青木急急摇头,后退了好几步。
“本王妃就先走了,不陪他们了。”苏晚儿下了翰墨堂的台阶,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顿时,整个潮汐阁都警惕起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暗号”起了戒备之心。
追风撒着蹄子跑了过来,这声口哨它再熟悉不过了。
“追风,好样的,我们走!”苏晚儿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殆尽,她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马,一路下山去了。
她感受得到追风奋力奔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兴奋。
“我不在的日子你忍辱负重被南宫错呼来喝去,一定不好过吧。”苏晚儿抚着它的鬃毛,自言自语道。
“现在夜沉了,等到明日我见过父母,就带你去找素素。”苏晚儿道。
不多时,追风便带着苏晚儿回了靖王府。
守在王府各处的人只见她骑着追风回来,虽然疑惑却也无人敢问。
青木见苏晚儿说走就走,想着进去禀明情况,但一想到可能会坏了他家主子的好事,只能隐忍着继续等待。
南宫错早在苏晚儿出去后就放了楚尧,若无其事地询问交待给她的事办的如何。
楚尧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南宫错刚才那样做的用意,只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心里酸甜苦辣咸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良久,南宫错才从翰墨堂走了出来。
“青木,苏晚儿呢?”南宫错很意外的没有见到苏晚儿的身影。
青木忙抱拳回话:“主子,您没听到吗?王妃她骑了追风离开了。”
“你怎么不拦着?”南宫错瞪了他一眼。
“属下……岂敢……岂敢……”青木战战兢兢地连话都说不完全。
“算了,她走就走吧,要是再出了事看谁还救得了她!”南宫错冷哼道。
青木腹诽道:以追风的速度,怕是没人追的上它。
“王妃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青木苦笑着开口。
苏晚儿猜测南宫错今晚多半不会回来,找了个地方把血桐果放置妥当,甚至还想着怎么样把它还回去。
现在再回过头来一想,那个宋婉清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忒有心机了。
太后给她血桐果她一再推辞,这可能是欲擒故纵的办法,但她为了得到南宫煜的关注不顾及她的病体还拖自己下水,连血桐果这样好的宝贝也轻易许给了自己――
女人心,果然是九曲回肠,任谁也难以猜透!
而且,她这个病歪歪的温良性子能在后宫生存下去,得到太后的欢心,也实在是有城府的。
想着想着,苏晚儿渐渐睡了过去,一觉就到了天亮。
要不是清琴叫她,她恐怕还醒不来呢。
“王妃,您醒了吗?”
“怎么了?”苏晚儿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些不安。
“奴婢听闻苏府出事了!”清琴声音不大,苏晚儿听得异常真切。
房门“哗啦”一声被拉开,苏晚儿只穿了里衣立在门后,一边穿着外衫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外头人说,苏府,苏府昨夜起了一场大火――”
“那我爹娘呢!”苏晚儿急急抓住清琴的双肩,顾不得穿了半拉的衣裳,急切地问道。
清琴不敢看她,只是垂下头不说话。
“快说!”苏晚儿手下用力,声调陡然高了许多。
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火势来得凶猛,只有几个仆人逃了出来,听说房顶都烧塌了。”清琴终是说了出来。
苏晚儿听后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王妃您――”
“清琴,帮我梳头。”
苏晚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在看别人一样。
这场大火来的蹊跷,来得刚好。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事情是真的。
苏蓉儿一事真相未明,苏府又逢此劫难,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能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
“清琴,外头还有什么流言?”苏晚儿盯着镜中一直沉默的清琴,凉凉开口。
清琴的手抖了抖,狠狠刮了一下苏晚儿的头皮。
“你说吧。”苏晚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都是瞎说的,奴婢也没记住。”清琴帮她挽了一个高髻,使她的五官不被遮掩全露了出来。
清琴倒吸了一口冷气,镜中的苏晚儿,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面嵌着精致不俗的五官,额上的美人尖使她的发际分成两道完美的弧形向鬓角延伸而去,由两只衔珠金雀钗钿拢住。
苏晚儿心如槁木,她垂着眼睑沉声道:“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跟苏木盛夫妇断绝关系,本意是为了他们好,这样正趁了钟千客的意,他就不会加害他们。
没想到,这样还是害了他们。
清琴眼见她这样,心里也有些发堵。
“备马车,去苏府。”苏晚儿吩咐道。
清琴道:“奴婢已经通知了主子,想必主子也快回来了。”
“我苏家的事,就不劳烦他了。”
苏晚儿还记得在苏蓉儿灵前,南宫错发疯的样子。
清琴终是拗不过苏晚儿,替她备了马车,载着她一路去了苏府。
苏府外围了很多人,有百姓,有官员,更多的是进进出出的将士。
大火早已焚尽,有多具被烧焦的尸体接连不断地抬出来放在大门外。
苏木盛向来谨小慎微,不参与党派纷争,所结识的同僚也都是点头之交,只有一个私交甚笃的文官,他是吏部一个外刺史,叫龙行夜,年岁跟苏木盛差不多大。
苏晚儿每每见到他,都觉得他戾气很重,明明是一个文官,长得端庄斯文,却杀气腾腾。
今日,他也在此,穿了官服,依旧遮不住满身的戾气。
他一脸沉闷,不知在想什么。
苏晚儿下了马车,每走一步,愈加心寒。
那些尸体萎缩得不成样子,皮肉都被烤干了,衣服,头发什么的也都没了踪影,焦黑的骨架看起来诡异至极。
龙行夜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向他走来,面上死寂沉沉,素缟加身,更显得她气质清冷,秉性一流。
“龙叔叔。”苏晚儿礼貌地向他做了一揖。
“你是……晚儿吗?”龙行夜有些吃惊,她的声音虽有些嘶哑,他还是听了出来。
苏晚儿点了点头,问道:“龙叔叔,可有我父母的消息?”
龙行夜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火势太过凶猛,这么大的院子说没就没了,只有守门的逃了出来。”
苏晚儿虽然料到结果,还是不愿意相信。
“龙大人,这是从苏大人寝房抬出的两具尸体,您过目一下。”有个领头的官差匆匆走了出来,他的身后,四个小兵抬了两具蒙着白布的架子。
龙行夜看了苏晚儿一眼,挥挥手。
架子被放下,龙行夜走到跟前蹲下身来,慢慢揭开了白布。
“娘――”苏晚儿一眼认出了尸体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坠,绳子虽然化成了灰,那玉坠却是苏蓉儿跟她一起挑选的。
清琴在她身后,看着她跪在尸体一旁,虽然没有哭,不断哆嗦的身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龙行夜揭开另一块白布,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既然晚儿你也认定这是你的父母,那就不必找仵作来验明正身了,快些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苏晚儿缓缓抬起头,泛红的眼中看不出是悲是怒:“那纵火的凶手呢!就这么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