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白从怀中拿出一个折叠齐整的白色布包来开口道:“这东西是一个老者托我亲手交给六王妃的。”
青木接过,递给了南宫错,南宫错看了一眼,才给了苏晚儿。
“慕白,你口中的老者是什么人?”南宫错疑惑问道。
钟慕白笑着摇头:“说来惭愧,就是你砍树那次,我途径西风巷一所废宅,听到里头有动静,就进去查看。”
苏晚儿轻轻撞了撞南宫错,低声道:“你还会砍树?”
南宫错假装没听到。
“继续说。”
钟慕白就把那日的情形原本说了一遍,还提到让刘通和张历进去收尸的事,可尸体没收着,倒平白无故送了命。
他说的这件事跟青木派人打探的丝毫不差。
“那你为什么瞒我到现在?”南宫错语气有些不悦。
钟慕白笑道:“我哪敢瞒你?实在是太忙忘了。要不是刚才去找蓉儿,他跟我说了你们一起回来的事,这东西不知何时才能物归原主。”
他的笑容满是坦荡,不像说谎。南宫错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难得有闲暇。”
钟慕白起身推脱:“后日就是婚期,万不敢久待,慕白这就告辞。”
"也罢,等你成了亲,我们再好好聚一回。”
南宫错只觉得意兴阑珊。
“到时,慕白自当奉陪。”钟慕白颔首一笑,随后,青木把他送了出去。
南宫错立即起身拉着苏晚儿就走:“跟我来。”
两人一路来到了后院的书房,苏晚儿还在好奇这书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南宫错朝她伸出手:“东西拿来。”
苏晚儿立刻后退几步,攥紧了东西警惕地盯着南宫错道:“这是我的。”说着还转过了身子,生怕南宫错硬抢。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害了你?万一下了毒呢?”南宫错觉得那个老者不是好人。
苏晚儿立即辩驳道:“要是有毒,钟慕白贴身放着早就发现了,还用得着你说?”
南宫错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苏晚儿想着这东西跟慕容府旧宅有些牵连,说不定还能根据这个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我们现在是同盟,就该共同进退,你说是不是?”苏晚儿见他面色有恙,立即转了口风。
“还是收回你的花言巧语。”南宫错冷哼道。
苏晚儿立即坐在了桌前把那个轻飘飘的布包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南宫错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里面只有一张满是折痕的信笺。
“我来。”南宫错赶在苏晚儿下手之前捏起信笺一角提了起来。
“写了什么?”苏晚儿好奇地挤了过去。
南宫错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上面小的可怜的字。
“欲知宝剑下落,七月七日晚到慕容府旧址一叙。此事关乎你我性命,万勿示于人前。”
南宫错一气呵成读了出来。
他收了信笺,看向苏晚儿的眼神多了一丝疑虑。
“这里头说的宝剑是什么?”
“恐怕只有写信人才知道。”苏晚儿又俯身拿起桌上的布包反复看起来。
南宫错道:“你不要跟我装傻充愣,你们慕容府,当年就是因为这所谓宝剑招致了灭门之祸,你不可能不知道。”
苏晚儿抬起头来,轻笑道:“那到时候你亲自去,我在王府等你,如何?”
“我猜,这八成是那个活下来的老奴写给你的。”
“万一是有人假扮他引我上当的呢?”
“那你就更该去瞧瞧,为什么偏偏这个人会知道你的秘密。”南宫错抓住苏晚儿双肩,眸光沉沉,似有深意。
苏晚儿心里有些打鼓,她不确定这个所谓老者到底安的什么心,但涉及到青虹鸳鸯剑,即使是个骗局,她也要去试一试。
“南宫错,你对这两把剑感兴趣吗?”苏晚儿迎上他的目光,直言不讳。
南宫错道:“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我都有兴趣。”
“可是――”苏晚儿不敢说出来,她是个不祥的人。
南宫错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忧虑。
“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问我素素的事吗?那我告诉你,他其实不是我大哥。”
南宫错见她说的诚恳,看来她是要老实交代了,心里没来由地窃喜。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南宫错故作沉稳。
“我拿血桐果是为了救他。”苏晚儿道。
“嗯,我知道。”南宫错继续点头。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苏晚儿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问道。
“什么忙?”南宫错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该不会是要算计他吧。
苏晚儿见他松了口,忙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南宫错脸色越加难看。
“这个忙我要是帮了,可有什么好处?”
苏晚儿听他这么说,似乎看到了希望,当即答道:“我一定不遗余力帮你对付你的敌人。”
南宫错摇头:“这不算,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
“那……你想怎么办?”苏晚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条件来扯平她的要求。
“你说的这件事我先帮你留意着,至于条件,等我想好再跟你说。”南宫错唇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苏晚儿狐疑地打量着他。
“放心,绝不会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南宫错看出她的猜忌,先把话说明了。
“这还差不多!”苏晚儿悄悄松了一口气。
“天色晚了,要去玲珑居看看吗?”南宫错想着事情要一件一件处理,不能乱了手脚。
苏晚儿顿时有些伤感,点点头:“总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南宫错派出的人手早已把玲珑居打扫的干干净净,也听从他的吩咐在玲珑居后院挖好了坑。
“你也别太难过,早日寻出凶手为他们报仇才是要紧。”南宫错立在苏晚儿背后,望着摆放整齐的十几口棺木,有些伤感。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玲珑居前,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接着,马车缓缓驶走了。
玲珑居的大门上,多了一把沉甸甸的大锁。这里依旧窗明几净,只是没了半个人影。
“你在想什么?”南宫错见苏晚儿一路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晚儿没有反应。
“是不是在想白鹣的下落?”南宫错问道。
不,除了白鹣,还有紫玄。封怀素派给他的差事,不知道他办的怎么样了。
“白鹣平日里最是稳重聪慧,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盼她快来见我一面,我才能安下心来。”苏晚儿垂眉敛目,靠在马车的角落里,颓然开口。
“她会不会背叛了你们?”
不怪乎南宫错这么想,毕竟人心隔肚皮。
苏晚儿沉默了。
在真相大白之前,她不能胡乱臆测。
“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南宫错总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是的,她连自己也要这么防备吗?
“我想到一些事情,现在去西风巷!”
南宫错虽然惊讶,却还是吩咐外头的青木。
“去西风巷。”
“是,主子。”青木应了一声立即调转马头。
南宫错问道:“是去慕容府旧宅吗?”
“不是,先到那里我再告诉你。”
七月七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晚儿大约猜到了那个老奴身份。
她也是想了这一路才明白过来,七月七日,可能指的是一个地方。
写下这信的人,果然是在慕容府当差的,还须得是她父亲跟前的红人,才会知晓她和父亲之间独有的小秘密。
此刻,钟府上已是热闹非凡。
钟千客虽然有时看起来阴沉了一点,狂妄了一点,但为人处世上得到了朝廷多数官员的赞许。
他对官员一视同仁,也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压制旁人,反倒对有才有志者给予适当提拔,总的来说,功高于过。
“各位同僚,小儿成婚本为私事,倒累了你们,钟某深感惭愧,仅以此酒聊表谢意!”
钟千客笑意盈盈,站在院中,望着诸位宾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将军言重了!”
所有人齐齐举杯,喝了这杯酒。
“今日已晚,钟某也不便留你们,明日还要早朝,可不要因私废公,诸位同僚,快回去安歇吧!”钟千客抚着胡子慷慨陈词。
宾客散尽,天边挂着几盏疏斗,钟千客独自坐在院中,下人们忙着收拾一片狼藉。
直到收拾妥当,钟千客还在自斟自饮。
“爹,您少喝点,明日早朝可不要误了时辰。”钟慕白在他身旁坐下,见他望着天上。
钟千客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我的酒量你还不知吗?”
他的酒量可是出了名的千杯难醉。
“慕白,你娘也一定盼着这一天。”钟千客重重放下酒杯,声音有些哽咽。
“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苦心。”
“慕白,苏家大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要好好待她。爹老了,不能事事都提点你,你要明白,这官场可不是清明如水的。”钟千客叹了口气站起身,背过胳膊走了。
钟慕白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
想要这世道天朗水清,只怕乾坤倒转也做不到,他怎能不知?
既然父亲这些年为保星罗国出生入死,待有朝一日他成为朝中一员,自然也会效仿父亲为星罗国略尽绵薄之力。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西风巷口,苏晚儿道:“就在这里停下吧。”
“你要去哪儿?”南宫错见她不声不响就要下车去,一下拉住她的手。
苏晚儿道:“你在此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南宫错说着赶在她之前下了马车。
青木一头雾水盯着他们。
苏晚儿似有些无奈:“好吧。”
“青木,在这里等着,一步也不准离开!”南宫错跟苏晚儿离开前,留下这一句。
拐过一个街角,却是去了另一个巷子。
“你搞什么名堂?”南宫错沉声问道,心下升起一丝疑虑。
“七月七日是什么日子?”苏晚儿稳稳走在前头,反问一句。
“乞巧节。”
“那这又是什么巷?”
南宫错略一思忖,便回道:“原来是这样。”
他们所在的这条巷道,名为鹊桥巷,暗合了七七之日。
“我们马上就走到尽头了。”南宫错的声音在这里格外清晰,甚至还有了回音。
巷子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
“我只是来碰碰运气,也许是我意会错了。”苏晚儿犹疑开口。
钟慕白拿到这个东西是几日前,七月七日是五日后,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两人越走越慢,终于到了尽头。
苏晚儿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吧。”
“有人朝这里来了。”南宫错的五官在黑夜中尤其敏感。
“我就在你身后,不用怕。”南宫错在苏晚儿耳畔轻声说道。
眨眼间,这里只剩了苏晚儿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她面临的即将是什么。
脚步声很轻,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这人穿着一件大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佝偻着身子,甚至比苏晚儿还要矮。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伴着他一路走过了苏晚儿身边,出了巷子。
咳嗽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南宫错闪身出来,望着巷口有些出神。
苏晚儿道:“看来是我多心了,快走吧,这里怪吓人的。”
“嗯,这人咳嗽厉害,怕是时日不多。”南宫错眸中厉光闪过,与苏晚儿并肩离开了这里。
青木见他们从另一边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错等苏晚儿上了马车才问道:“青木,你守在这里,可有见到形迹可疑的人?”
青木道:“主子,别说人了,就连一个鬼属下都没见到!”
“走吧。”南宫错进了车内,对着外头说道。
两日后将军府喜事盈门,五日后又是乞巧节,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喜气弥漫。
正值七月流火,这夏天还没怎么觉得,就要过去了。
这个夏季,苏晚儿只觉得是在心悸和心寒中过去的,根本不知炎热是何物。
第二日黄昏时,南宫错被召进宫去还未回府,苏晚儿趁着莺儿燕儿为她准备绿豆糕的功夫,独自出门去了。
竹风和月影也不好拦她,忙差了人悄悄进宫告诉南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