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儿起身,又把大床恢复了原样,面上满是疑惑不解。
白鹣不在密道里,难道是被凶手带走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她不敢去想。
望着窗外,已经夜深,不远处的万艳楼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生意还是那么好。
玲珑居内冷冷清清,只剩她一人。
他们这些人却已经阴阳相隔,再无重聚之日。
“呵呵――”
“呵呵――”
苏晚儿托着腮愣愣望着窗外,忽然发笑,声音很轻,却哀怨凄婉。
不知不觉,她的面上已是两行清泪,襟前濡湿了一片。
素素,我暂时不能去看你,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苏晚儿对着月亮自言自语,慢慢起了身。
来到门外,她发现尸体都不见了,只余下一滩滩血迹提醒着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南宫错眼见着到了天黑,苏晚儿还没有回来,不禁开始担忧。
万一那个凶手再回去,苏晚儿怕是难以抵挡。就算加上那个墨染,也未必能让他们二人全身而退。
他当即命人备马,火急火燎赶到了玲珑居。
里头有些灯光,却看不清楚什么情况。
他立在门前试着推了推门,门居然开了。
微弱的烛光下,苏晚儿匍匐在二楼上,正狠命地擦去那些血迹。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看,声音嘶哑地问道:“南宫错,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怎么只有你一人吗?”南宫错关好门,就要上楼。
“你别过来,我才擦的。”苏晚儿等他上到一半时才反应过来,急忙阻止了他。
南宫错忽然怜惜起她来。
“这些事你何必亲自动手?明日我派人来做便是。”南宫错退了一步,说道。
苏晚儿又愣怔了一会儿,一边狠命擦洗栏杆上的血手印一边说道:“你不懂,我把它们擦干净,玲珑居就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说着,又是一笑。南宫错却觉得,这笑容简直刺眼得比哭还要难看。
“就算玲珑居恢复如初,那些人还能回来吗!”南宫错提了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不断回荡着。
“不,他们还能活过来!他们都在后院里睡着!”苏晚儿一把把抹布甩向南宫错:“你知道什么!你眼中还有没有这些人!生命的意义你知道吗!”
南宫错躲闪过,只觉得她疯了,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管别的,干脆迈了步子上去,强行把她拽了下来。
“你放开我!”苏晚儿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的力气只够给南宫错挠痒痒用。
南宫错干脆直接扛起她来了后院,只见夜色中,整齐排满了漆黑的棺木。看起来有些慎人。
“苏晚儿,你发什么疯?你去把他们叫起来,我马上就离开!要是叫不起来,你立刻跟我走!”南宫错推着她往前走。
“不要!”苏晚儿拗不过南宫错,被强行带到了棺木前,南宫错伸手推开一个盖子,月光映衬下,翠筝灰白的脸颊上染了丝丝血迹,如鬼一般。
苏晚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揪痛,一下子瘫软在地,乞求般开口:“不要让我看,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只剩低低地呜咽。
南宫错伸手拉好盖子,问道:“跟我走还是我陪你在这里看尸体?”
他的声音有些冷,苏晚儿不由颤抖了一下。
“你不说话就由我来决定。”南宫错粗鲁地拖起她就走。
苏晚儿任由他拖着,早已脚软地用不上一丝力气。
经过门槛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顿觉膝盖疼痛难当。
“怎么连路都走不了了?你就这么懦弱吗?”南宫错愤恨地甩开她的手。
想想又觉得可笑,他在气什么?这个苏晚儿既蠢笨又不识抬举,他还在这里替她生气?真是不值!
苏晚儿疼得只剩抽气声:“我就是这么懦弱,这么无能……你看不惯,赶紧滚啊!”
“你再说一遍!”南宫错难以置信地回首,怒气冲冲地说道。
“滚!没人性的东西!”苏晚儿嫌恶地“呸”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了点,气势还在。
“本王真是猪油蒙了心才来可怜你!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南宫错又气又恨,立即朝着大门走去。
少顷,马蹄声响起,渐渐远了,直至消失。
玲珑居大门敞开着,夜风时不时推动两下,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
扑倒在地的苏晚儿过了好久才勉强坐起来,扒开裤脚看了看,右边膝盖破了一大块,淡淡的血腥味缠绕在她的鼻尖。
“呜呜――”
“呜呜呜――”
她再也忍不住埋头哭起来,楼上的烛光微微打着颤,像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为她的遭遇鸣不平。
外面时不时经过几个夜行人,听到这声音只觉得脊背发凉。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有人冲着里头骂了一句。
“就是,你有什么苦楚找阎王说去,在这吓唬人算怎么回事!”立即有人接了话茬。
苏晚儿早已把这些谩骂声抛却脑后,满脑子都是封怀素倒下时和玲珑居这些手下今日的惨状,她知道哭没有什么用,可眼下,她只想痛快地大哭一场。
趁没有人看见,趁身边没有熟人。
不然,她真的会疯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得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睡着了,时不时抽泣几下。
一个高大挺拔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她跟前,只听那人幽幽叹了一口气,接着抱她起来乘着门外的马车离开了。
南宫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苏晚儿一个人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刚才连一点反抗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恐怕随便去个人都能对她下手。
思及此,他不禁脑补起各种苏晚儿惨遭暴虐的画面来,干脆自己去马厩牵了追风。
“追风,去玲珑居找苏晚儿。”
追风欢快地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就把南宫错带到了玲珑居。
可是,苏晚儿不见了。
真是的,出去也不锁门!
南宫错心烦意乱地想着,忽然就想歪了。
该不会是凶手恰好赶到,然后抓了她?
想来想去,他把目标对准了璇玑门,那里最大可能的幕后主谋是钟千客。
他当即上了马,直奔潮汐阁去了。
潮汐阁这边,青木已经查出了有关璇玑门的一些线索,正打算趁夜回王府告知南宫错。
不料南宫错却先来了。
“主子,这大半夜怎么一个人跑来了?”青木对此惊诧不已。
“璇玑门有什么消息?”南宫错问道。
“属下正要去禀告您。”青木跟着他进了屋子。
“说。”南宫错落了座,一颗心却不敢落地。
青木道:“怪不得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璇玑门的踪迹,原来是在地下。”
“我们的人也是昨日才见到,大将军果然是从慕容府旧址那里进去的。”
南宫错道:“原来竟然有这个门道。”
“主子,那我们要派人去试探吗?”青木踌躇着问道。
南宫错道:“你跟我去,其余人守好潮汐阁。”
青木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这些日子,他转战幕后,有事还不能亲自动手,早觉得憋屈的慌。
“属下这就去吩咐!”青木说罢立即出门去了,南宫错还能看到他一跳一跳的。
“这就耐不住性子了。”南宫错摇头,从桌案后的墙上,拿下一把剑来。
这剑鞘上有三个鎏金小字:玄光剑。
“主子,您肯用剑了?”青木见此情景,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了他。
“废话少说,走吧。”
青木立即背了剑跟上。
苏木盛和苏夫人早已歇下,外面下人来报:“老爷,有人敲门。”
“大半夜的,是谁啊!”苏木盛有些不耐。再有两日就是女儿嫁人的日子,他们夫妻从早忙到晚,睡个囫囵觉都难。
“小的不知,问了也没人答话,只是敲门。”那个小厮说起话来还有些发颤。
“去开门,我倒要看看是谁装神弄鬼!”苏木盛说着下床披了衣服。
“老爷,小心点。”苏夫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苏木盛气势汹汹跟着下人到了院中,敲门声还在响着。
那小厮上前开了门,就见地上躺了一个人,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啊!”小厮吓得连连后退。
“叫什么!快看看这人是谁?”苏木盛一脚踢向嫌小厮的屁股,那小厮左右为难,只能提着灯笼硬着头皮上前。
“老爷,好像是二小姐。”
“什么!我看看!”
“果然是晚儿!快来人啊!”苏木盛抱着昏迷的苏晚儿朝着院中喊道。
顷刻间,从院中各处跑来了几个丫鬟仆人,有的衣服还没穿好,慌乱地系着衣服。
苏晚儿被七手八脚抬回了房间,苏木盛又连夜派人叫来了附近的大夫帮苏晚儿诊治。
苏夫人得知消息也赶到此处,特意嘱咐不要惊动苏蓉儿。
她这几日比他们还要累。
大夫来了,不敢马虎,仔细地诊了脉,这才问苏木盛:“令千金这几日是否茶饭不思,忧虑过度?”
苏木盛和苏夫人对看一眼,皆是茫然无措。
苏木盛正要开口,苏夫人立即示意他不要说话。
“大夫,我们闺女这两日跟夫君拌了几句嘴,一时想不开跑回娘家来了您看看……”
大夫摸着胡子笑道:“老夫明白了,这就开方子。再怎么伤心,这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今日就让她好好睡吧。”
送走了大夫,遣走了下人。苏晚儿房中,只剩苏木盛夫妇二人。
“这个六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好好一个姑娘给他了,他就这样拿捏晚儿?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们苏府吗!”
苏木盛也气:“我们前几日去看晚儿他推三阻四不肯给看,合着原来是折磨我们晚儿呢!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等明日一早,我就去靖王府讨个说法!要是六王爷拿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我就是告御状也不能便宜了他!”苏夫人甩着帕子不停拍打苏木盛。
“夫人,你打我做什么!”苏木盛慌得躲开。
“都是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得多亏晚儿替了蓉儿,不然,躺在这里的,就是蓉儿了。”苏夫人收回帕子抹起泪来。
躺在床上熟睡的苏晚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永远醒不过来。
璇玑门里悄悄溜进了两个身影。
南宫错和青木二人改头换面从慕容府旧址进入,一路畅通无阻直捣黄龙。
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就在璇玑门的中心即将映入眼帘时,南宫错忽然制止了青木。
“离开。”
青木虽然不懂,却还是跟着南宫错原路返回。
结果,才出了入口,外头已经有十多个黑衣人包围了他们。
“既然来了,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好?”一个披着斗篷,声音晦涩难听,男女不辨的人影立在那些人后。
“你们是什么人?”南宫错面具下的声音异常沉稳。
“我们是顾守慕容府的人,敢来慕容府,就该想好身后事!”那个人扣着大帽子,看不清楚长相。
“就你们,也配?”南宫错轻蔑地抬起唇角,脸上的面具也似乎是在笑。
“慕容府虽然败亡,只要慕容家的血脉还在,就有再度兴起的一天。敢打扰慕容府的亡灵,你们……”
刺耳的笑声响起,那十几个人齐齐冲了过去。
“青木,站到一旁,好好学着。”南宫错把玄光剑抛向空中,迈动两步,伸手拔出剑来,剑鞘重重落地,砸出一片尘土来。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错所经之处,已有八个身影倒了下去,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
青木目瞪口呆,这才是主子的实力吗?
他从前可没怎么出过手,还是这样利落的出手。
南宫错当机立断杀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人,又有五人倒地不起,只是颤动着身子不停抽搐。
“好剑!”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心生一丝敬畏,把南宫错的身手全归功于剑上。
最后一个黑衣人举着刀连连后退:“你……你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