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晚儿,你不要吓我!”封荣面上起了一丝波澜。
苏晚儿看了看四周不断涌来的人潮,低声道:“你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就证明素素不是有意的。
苏晚儿满心期盼封荣说出不知道三个字。
“不知道!”封荣也开始疑惑起来。
苏晚儿道:“那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越走越快,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
封荣又多了一桩心事。
苏晚儿既然这么问,一定是在这刀上面发现了异常。
白锦见封荣难得郁闷一回,不由得偷笑。
“白锦,准备笔墨,我有消息告知家里。”封荣一脸的了无生趣。
苏晚儿的喜悦是无法掩饰的,清琴根本不清楚她的情绪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这王妃有时候好像有很多秘密,有时候又好像是个透明的人,藏不住事。
上了车苏晚儿才想起来,今日是乞巧节,王府上什么也没准备,就吩咐清琴和青石二人去买些应景的物什带回王府。
她则坐在马车里等着。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们回来,苏晚儿便拿出那把刀来,借着车窗透过来的余光仔细端详。
自己不太懂兵器,但也能看出这把刀非比寻常,单凭她随手掷出去便伤了素霓生这一点,自己也该好好爱护着它,更别提这刀是封怀素给自己的了。
苏晚儿抚摸着刀鞘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笑意渐深。
忽然,她又慌张地把那刀丢在一旁。
苏晚儿察觉到自己居然动了封怀素的心思!
“嘭”地一声,马车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苏晚儿差点坐不稳。
她当即满腔怒意下了马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落在地,背上背了两把剑和一个不见刀柄的剑袋。
墨染!
苏晚儿一眼认了出来。
墨染听到声音,缓缓抬起脸来,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用剑的往那边跑了,咱们快去看看!”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哼,他断了脚,还能跑到哪里去!”
墨染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上不断传来的痛感快要让他窒息了。
这个场景令苏晚儿想到了那日,白鹣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失了白鹣,不能再让素素失了墨染。
想到这,她费力搀起墨染,把他推进了马车中,墨染待过的地方,留下一滩乌黑的血渍。
墨染强撑着的意识渐渐模糊,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将近。
幸不辱命,在最后关头他保住了这两把剑。
他醒来时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脚腕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积聚在胸腔里的气血也平顺下来。
还有,他中的毒,已经好了。
“小伙子,你醒了。”许如生正在一旁磨着药粉,时不时往这边瞅几眼,见他醒来,竟然有些激动。
能不激动吗!
他受了重伤,中了剧毒,苏晚儿把他送来时,他差不多断了气。
许如生见他是陌生的将死之人,又浑身带着煞气,脉都没把,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墨染坐起身来,发现他的一双脚都被裹好了。
“多谢相救。”墨染望向许如生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感激。
许如生摇头叹息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嗯?”墨染暗自运行内力,惊奇地发觉,他的内力竟然比起之前涨了数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如生嗤笑一声:“你真是命大,王妃她把你送来时,你原本已经没救了。”
墨染静静地听着,这才想起来最后见到的人是苏晚儿。
“还是先生妙手回春,救了在下。”墨染微微颔首,温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可不敢居功,是王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颗血桐果,研碎了让你服下,你这才捡回一条命。”许如生说着忽然丢了手中的碾子。
“小伙子,血桐果是何等珍贵的宝贝,你恐怕不知道吧!这东西――”
许如生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来。
他才见了血桐果一眼,就眼睁睁看着它被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糟践了。
好歹让他多看几眼啊!
墨染闻言,半阖的双眼蓦地睁开,额前那缕遮挡眼睛的头发无风自动,飘了起来。
苏晚儿把那唯一一颗血桐果给自己吃了,她怎么舍得?
可要不是这样,自己的身体绝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的!
墨染看了眼外头,天已大亮。颤抖着问道:“这是真的吗?”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这小伙子,不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吗?你的命,现在可比以前值钱多了!”
向来儒雅的许如生,暴躁地踱来踱去,想着一定是这个该死的不识货。
“苏姑娘呢?”墨染闭上双眼,握紧了双拳问道。
“她怕你死了,守了一夜没睡,被我赶回去睡觉了!”许如生没好气说完这句话,忽然跳了起来。
“我的药――”说着,慌张的跑了出去。
不大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墨染心中五味杂陈,竟然不知该怎么面对苏晚儿了。
那血桐果本该是封怀素的,可是封怀素现如今也用不着,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苏晚儿毫不吝啬地用它救了自己一命。
这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
他隐约地记起昨晚的一些片段,却又记不完全。
“小伙子,喝药吧。”许如生明明也不老,却张口闭口叫墨染小伙子,这是墨染有些无法接受的。
“许大夫,多谢。”墨染接过烫手的药碗,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如同披霜挂雪的寒梅,傲然睥睨着万物。
“你如何知道我姓许?”许如生愣怔着,伸出的双手也忘了收回。
墨染道:“我朦胧中听到苏姑娘叫你许大夫,也随她叫了,许大夫不会介意吧。”
“我以为你话少人冷,原来是我看错了。”许如生说罢大笑起来。
他刚才说话是过分了,但是医者仁心,能救人一命,他比谁都高兴。
苏晚儿救墨染的事只有青石和清琴知道,她要两人严格保密,谁也不许提起。
墨染是封怀素的人,许如生说他没救的时候,苏晚儿一度害怕起来。
她正好随身带了血桐果,原本是打算去找南宫宿说明素霓生中毒一事,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奄奄一息的墨染。
两下相较,自然是墨染更重要,因此她毫不犹豫拿出了血桐果救人。
墨染把青虹鸳鸯剑保护得很好,他的剑却不见了,真是难得的好属下。
苏晚儿把剑收好,卸了头上的钗环,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清琴在外头喊起来:“王妃,七皇子来了,您要见吗?”
苏晚儿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外头已是日上三竿,到了正午。
“你让他稍等,我――”苏晚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一边穿鞋一边说着。
“六嫂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南宫宿拨开挡在门外的清琴,一下子推门闯了进来。
苏晚儿正好穿了鞋,见他来者不善,想来是素霓生毒发了。
“七弟,你竟敢擅闯进来,不怕落个――”
“少废话,跟我来――”南宫宿一改往日的乖巧模样,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苏晚儿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
清琴急得大喊:“来人呐!王妃被挟持了!”
两人才走出房门未至院门,东院各处已经被数十个男人包围起来,他们个个冷面魁梧,手里提着一样的沧浪长剑。
南宫宿冷哼一声甩开苏晚儿,道:“六哥真是用心良苦,派这么多人保护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你才是莫名其妙!”苏晚儿揉着发疼的手腕,剜了南宫宿一眼。
“六嫂,我最后问一次,你到底给不给解药?”南宫宿与她近在咫尺,却不能妄动。
苏晚儿冷笑着:“分明是他先来蒙骗我,还要害我。解药没有,你就是求我我也没有!”
南宫宿显然没想到苏晚儿会当众给她难堪,顿时恼羞成怒。
“苏晚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哈哈哈。”
苏晚儿道:“原本我还想告诉你救他的方法,看你如今这样,也不必浪费我的唇舌了。你再不走,别怪刀剑无眼。”
南宫宿咬着牙指了指苏晚儿,拂袖去了。
满院子的人眨眼间只剩了苏晚儿和清琴两个人。
“王妃,这七皇子三番几次来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清琴对他们两人的争执疑惑不解。
苏晚儿忽然冷冷地瞟了清琴一眼,清琴不敢再说了。
清琴的话无意中提醒了她,这种事情确实容易发生误会,不过,素霓生中毒完全是自讨苦吃。
他活该!
“王妃,您要去哪里,您还没有梳妆呢!”清琴匆匆追赶上她的脚步。
这个主儿可比她的正主儿难伺候得多了。脾气一上来,拦都拦不住。
“梳妆?”苏晚儿停了脚,转身往回走,开口道:“回去梳妆。”
她这样蓬头垢面出门,指不定会招来什么话柄。
眼下南宫错在外带兵,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非议,她虽帮不上忙,却也不能扯他的后腿。
她不知道的是,早有人每日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在书信上,飞鸽传书给了南宫错。
苏晚儿到许如生的小宅子找人,通过看门的小童才知道许如生被衙门派来的人请走看病了。
苏晚儿立即生了疑。
单纯来讲,许如生是南宫错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来没有人会从南宫错手里要人。
而且墨染也不见了。
苏晚儿问过小童,小童摇头不知。
苏晚儿派清琴去附近探听了一下,原来带走许如生的不是别人,正是龙行夜的人。
既然龙行夜和苏木盛是故交,那么她想要回许如生应该不是难事。
“王妃,您从昨晚到现在一点儿东西也没吃,这可怎么行?”清琴陪着苏晚儿坐在去刺史府路上的马车中,忧心忡忡。
“我还不饿。”苏晚儿有些紧张,毕竟她对这个龙行夜了解不深,也不知他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人。
难道――是因为墨染?
他昨夜受伤甚重,命在旦夕,若不是有仇谁又会下这样的死手!
莫非,龙行夜和墨染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苏晚儿蓦地睁大眼睛,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
封怀素从来没有招惹过龙行夜,墨染更不是这样的人。
正兀自心烦意乱之时,清琴告诉她刺史府已经到了。
苏晚儿派青山去给守门的小厮递了拜帖,坐在马车中等消息。
清琴察觉出她的焦虑,却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清琴,你跟王爷多久了?”
苏晚儿问道。
“回王妃,奴婢从记事起就跟了主子,到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清琴道。
“他是个怎样的人?”苏晚儿试图通过聊天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清琴见她问得认真,忍不住笑起来:“主子跟您一样,是个奇怪的人。”
“什么是奇怪的人?”苏晚儿不禁疑惑起来。
青山在外头回话:“龙大人不在府上,说是陪着龙夫人回娘家探亲去了,要咱们明日再来。”
“清琴,瞧瞧,多好的借口。”苏晚儿摇头笑着。
他不是跟墨染有过节,是跟南宫错有过节吧!
既然如此,只能明日来了。
“青山,回许如生家里。”苏晚儿懒怠地靠在马车上,朝外头喊了一句。
这大晌午,她连饭也没吃,却吃了闭门羹,这滋味真不好受。
马车才行出没多远,就停了下来。
“什么事?”苏晚儿打起帘子向外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骑着棕红色的高头大马拦在前头,一身上好的紫檀色云锦加身,两边袖口各绣了大朵的素色芙蓉。
他的墨发由一只鎏金盘龙白玉垂冠高高束起,中间插一支琥珀螭龙簪。右鬓留了三分不长不短的一绺碎发随意垂着。
这男子戴了一张阴森可怖的骷髅面具,跟他这身行头格格不入。
“青山,绕过去。”苏晚儿再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人周旋了。
这个人如此怪异的装束已经吸引了附近的人群前来围观。
青山敛下锋芒,驾着马向左侧走去。
那个怪异的人随即调转马头,拦在了他们前面。
“没完没了了还!”苏晚儿恼意升起,撩起车帘对着那人说道:“想必好狗不挡道这句话,公子一定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