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按摩,一边状似无意的讲起了自己宫里的趣事。
“最近,陛下您上次送我的那株汴梁绿翠开花了,那颜色真是罕见,羡煞了其他姐妹的眼。”
“臣妾宫里来了个小太监,他长得矮小,总有人调笑。但是您猜他是怎么说的?他竟然说,‘浓缩的都是精华’。”
……
日常的小事在她口中,仿佛都有了趣味。听着这些无关痛痒小故事,皇上很是轻松愉悦。
“不过最近也有一件事,让臣妾有些困扰。臣妾的掌事嬷嬷跟着我已经十多年了,她办事利落,所以臣妾挺信任她的。她是个严厉的,所以下面的小宫女和太监都很怕她。臣妾感觉,有时候那些小宫女和太监,听她的话都胜过臣妾了。而且正因为如此,嬷嬷对臣妾似乎态度也没那么恭敬了。”
她虽然嘴里说着苦恼,听起来像是抱怨,但是语气并不算太认真。
不过这件事,让皇上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一个词——功高盖主。
他翻了个身,把淑妃搂到自己怀里,随口道:“这有何难。其一,自然是因为你的掌事嬷嬷处事没有分寸,锋芒太过,没有维护主子的权威。 其二,也是你放权太过,可以将其调离或是另外调信任的人任职。”
淑妃满眼崇拜看着皇上:“臣妾不像陛下,能力那么卓绝。还是陛下有办法!陛下说的对,掌事嬷嬷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不若臣妾就干脆放她出宫荣养好了。”
顿了顿,她又道:“希望朝中没有掌事嬷嬷这样的人,也许是她太能干吧,威望都超过了臣妾。唉。”
皇上的目光变得幽深,这让他想到了在民间甚有威望的镇国公。
他知道,淑妃是个没心机的,提起朝中,也是希望自己能够省心。就像每次换季,她自己生病了,都会来特意提醒他也要注意保暖一样。
每当有战事,不管是北方的匈奴骚扰,还是南边的暹罗来犯,下面的百姓们都信心百倍。不是因为他这个皇上,而是会说,“有镇国公在,咱们不用担心”。
每次朝贡,那些来使也都对镇国公比对他还尊重。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快,淑妃的困扰是有道理的。
镇国公不就是像淑妃的掌事嬷嬷一样的存在吗?也许是时候培养更多的大将了。十万兵马的兵符,也不能由镇国公一直拿着。
随即,皇上又很发愁,这兵符,是一直由容家人掌管的,镇国公没有犯什么错误,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夺取兵权呢。
不过很快,皇上就不用发愁了,因为第二天从北边发来的战报就摆到了他的御书房桌案上。
“简直是混账!这押运官竟然如此不中用!”他一拍桌子,把折子扔到了地上,“都拿去看看。”
下面的朝臣噤若寒蝉,都不敢说话。
位高权重的几位看了看折子,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如今军情紧急,还得尽快再筹集一批粮草过去才行。”
户部尚书闻言,耷拉着脸站了出来:“如今户部已经没钱了,下一批税还没收上来呢。如何筹集粮草?”
一时之间,众臣议论纷纷,你争我吵,金銮殿像个热闹的菜市场。
皇上身体前倾,抬手本想打断众人,说出直接从自己的私库里拿银子。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咽了下去。
如今,不就是一个正好的机会吗?
镇国公势大,满朝武将,基本很多原来都是他手下的兵。从无败绩的他更是为大家所敬仰。
若是这场仗败了,从他手上拿回兵权不就是易如反掌了吗?只需要找几个听话的言官,说几句“廉颇老矣”之类的话,连借口都不需要找了。
横竖匈奴这些年也被打得没了气焰,即使败了一场,也是无所谓的。最多给他们送点过冬的粮食罢了。
这场早朝的争论一直没有消停,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二个字:没钱。
听着身边朝臣们的吵闹,挤在里面的瑞王情绪有些糟糕。他很生气,但是人多眼杂,还不能表现出来。
王怀山是他好不容易才在军中安排的人手,虽然只是个押运官,但是也是费了不小的劲。他本想让王怀山延误送粮草,这样,打了败仗,黑锅背在镇国公头上。
没想到虽然如今情形也差不多,终于败了一场,但是自己安排的人也送了命。
早朝中的纷纷扰扰很快就传到了镇国公府人的耳中,但是,毕竟是朝廷军机情报,具体的细节没说得那么清楚,只说镇国公败了一场,如今缺粮草。
“你爹如今肯定很着急。这可怎么办啊。”
朱氏有些慌,听了消息后忍住不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丈夫打了败仗,明明之前收到的消息都是马上就要得胜归朝了的。
容姝心里也很着急,尤其是想到话本子的事,但是她表面上还是只能稳住:“娘,您别急。大夫不是说了,您的病还没好全呢,不能大喜大悲。”
“对对对,我不能急。”朱氏坐回椅子上去,握住桌案上的茶杯,似乎这样,能更有安全感一点。
容齐愤愤不平:“朝廷也真是的,打仗没有粮草怎么打啊。怎么建皇家别院都有钱,就没钱给咱爹送粮草!”
容姝也认同弟弟的话,但是这些言语,有些不敬。
她给自己弟弟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沉声道:“这些话不是咱们应该说的,要慎言。这是在家里,在外面更要留心。”
容齐噘着嘴不说话了。
如今家里娘身体不好,弟弟又是个冒失鬼,容姝感觉自己肩头的重量从来没有这么重过。
越是着急,她越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冷静。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爹不过小败一场,没什么事的。如今,主要的问题,就是粮草,拖一天,就急一天。”
“要不咱们自己出银子,从粮商那里买一批粮食给爹送去?”
但是须臾,她又否决了自己的话:“不行。我们自己买粮草,朝中定会有人非议。树大招风,不是上策。”
她只是平日里,一直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去考虑。但是作为镇国公府大小姐,这些为官的道理,还是懂的。
“从京城运送粮草,时间太久,最好是可以从靠近匈奴的北地征收粮草。北地贫瘠,粮草不多,价格也会贵一些。”
她看了一眼朱氏,脸上扬起笑容,安抚道,“娘,你别急,咱们还是再等一日,看看朝中怎么决定吧,说不定很快就会送粮草过去了。我和弟弟,去几位伯伯家里拜访一下,再打听一些细节,顺便讨论一下北地征粮草的事情。”
朱氏见女儿说的有道理,她办事也有点章法,便抚着胸口先去后院休息了。
朱氏走了,容姝的脸色垮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齐,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容齐抱了抱自己的姐姐,刚才娘在的时候,姐姐说得那么有信心,他还松了一口气,以为是真的呢。
“姐,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们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