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虚弱地眨了眨眼皮:“好孩子,别费力气了,外祖母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今我大限将至,药石无效了”,说到此处,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道:“时间有限,外祖母捡要紧的说”,蒹葭含泪在一旁听着,不敢打断唐老夫人的话。
“外祖母知道,你与当今圣上有扯不断的情意,但是我观圣上是个性情凉薄之人,断不可托付终身,倒是沈家的小子,看着是个好的,对你也实心实意,有他护着你,外祖母,放心”。
蒹葭哽咽着喉头叫了一声:“外祖母……”老人家生死临别之迹。还要记挂她的终身大事,实在是她的大不孝。
“如今沈家那小子打仗未归,外面又不断传出他的流言蜚语,你被圣上禁在宫中,只怕到时候他回来了你们会进退两难,为今之计,是你要赶快离开皇宫,待沈家小子回来后你再想方设法与他团聚,你可清楚”?唐老夫人憋着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看着蒹葭,眼睛亮的惊人。
现在帝许多人都在传沈南星才是天命所归,是司南既定皇命之人。
蒹葭也只是耳闻一二,如今听唐老夫人提及,知道她老人家一直惦记,心中感动,点头道:“外祖母思虑的对,可是我不能走,您老人家现在病重,我得守着您”。
“傻孩子,外祖母这辈子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情都经历过,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好好的,外祖母就安心了”,说着抬起右手手腕,说了一声:“来”。
房间里立刻闪现凤舞的身影:“凤主,跟属下来”。
唐老夫人也催促着蒹葭:“快去吧”。
蒹葭强忍悲痛,跪在地上给唐老夫人磕了三个头,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凤舞进了一间密室。
高云庭及唐家众人在外苦等良久都不见内室有动静,高云庭不放心,亲自推门进入内室查看情况,室内早已空空如也,唐老夫人静静的躺在锦被中,神色安详,已然没有了任何气息,蒹葭却不见任何踪迹。
随后而来的唐文龙也被这一变故吓的不轻,此时也顾不上皇上在场,几步走到唐老夫人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一声:“娘~,孩儿不孝啊”!
唐家众人皆知唐老夫人身子不好,此时看到唐文龙的神情也知道是老太太去了,一时哗啦哗啦跪了一地,响起一片哭声,独独留高云庭孑然一身站立在屋子中央,神情明灭不定。
皇上回宫后,就命人张贴皇榜,把蒹葭列为朝廷的通缉犯,贴满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凤舞带着蒹葭一直躲避朝廷的耳目,顺道把外面的情形回来说与蒹葭知晓。
高云庭给蒹葭定的罪名是:残害皇家子嗣!
蒹葭听完凤舞的转述一脸愕然,高云庭什么时候有了子嗣,哪位嫔妃怀的她尚且不知,何谈残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猛然间,蒹葭响起碧荷请她开的药方,开的的确是清淤血的方子,若是给孕妇吃,确实会造成滑胎。
那时她给碧荷开过药,事后问起碧荷那受伤的小宫女现下如何了,碧荷支支吾吾的表情就引起她的怀疑了,不过她并未往深处想,自然也猜不到里面还有这么多肮脏的心思。
高云庭好狠的心肠!怎么说,那妃子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为了陷害她,竟然不惜要了那孩子的性命!
也许高云庭本就不想留那孩子的命,只是恰巧她在宫里没有把柄让他握在手上,如此一来,他借她的手除去自己不想要的,又能握着她的把柄把她留在身边。
真是好算计!
真是好歹毒!
糟了,现在的高云庭已经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孩儿尚且不顾,为了逼迫她现身,一定会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蒹葭不放心,让凤舞通知医馆的人最近避避风头,不要在外抛头露面了。
蒹葭的担心很快被证实,凤舞回来复命说医馆已经被官府查封,她在医馆的内室门上看到这张字条就带回来了。
蒹葭看着字条上的白纸黑字,一瞬间觉得头晕目眩,字条只留下七个字:一日不来,杀一人!
高云庭知道她的软肋,他竟然把她逼到如此境地!
“凤舞,随我回一趟唐家吧,我要亲自去祭拜外祖母”。
凤舞不同意:“凤主,老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您拉出皇宫,您这一现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蒹葭语带悲怆:“回不回都不是我说了算”。
高云庭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拿唐家开刀,只是蛇打七寸,捉了医馆的众人来警告她,若她还不知好歹,说不得之后就会拿唐家开刀。
不过唐家百年大族,不仅根深蒂固,且枝叶繁茂,门人弟子遍布高仓国,高云庭想找借口除了唐家,必然要费许多波折,这也是唐老夫人想到的,所以她不惧怕高云庭会问罪唐家。
蒹葭赶到唐家吊唁的时候,皇上派的人已经在唐家府门前等侯了,知道蒹葭要进去给唐老夫人上香,那些人也并未拦着。
蒹葭在唐老夫人的灵前跪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色已黑透,巡夜人敲了一下更鼓,蒹葭让凤舞给外头等候的人传话,说是今夜给老夫人守灵,待明日天一亮就亲自进宫向皇上请罪。
门口等候的官差中以李大人为首,他言说皇上早有吩咐,只要蒹葭出现,决不为难,但是最多等到明日卯时,若是还不见人,就再难相容了。
蒹葭听了,神色不变,时辰一到,就与唐老夫人作别,跟随李大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高云庭正跟朝臣们商议政事,并没有即刻就召见蒹葭,只是命小祥子公公把蒹葭引到祥云殿的偏殿。
寒露滴空阶、寒更雨歇,正是葬花天气。
蒹葭独坐窗前,凝神看着窗前的细雨敲打着梨树枝头,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娇嫩的梨花花苞被雨水冲刷的越发纤弱。
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蒹葭却连行礼都懒得敷衍了,之前是一直心存挂碍,如今已经到了此种地步,还有什么好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