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天性中都是有些怕虫子的。
但我是谁?
梨花坳中远近闻名的混世大魔王,捉蚯蚓吓女同学,或是将毛毛虫收集起来放在布袋子中,再将布袋子放在先生的蒲团上。先生的眼神不好使,遇上这样的恶作剧十有八九是要上当的。
只是面前这条虫子长得实在丑了些。那圆圆的头部霍地一张,露出了两一圈一起的牙齿,而整个头部几乎像是盛开的菊花。长成这样的东西我只在古书里见到过,而一条软体动物能够长成这样,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上古神兽混沌的胞弟。
我心中一阵弃嫌,四下寻找这些能够不用见血又很有杀伤力的武器。
石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这时才发现他并非是将尸体的整个下体点燃。只不过是用火把的外焰去烫些什么。而那条肉色的大虫发出“嚯嚯”地喘气声,最后从老妇人口中抽出的尾部长了一根长长的毒针。
而许母的尸身忽然像被戳破了漏了气的口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干瘪了下去。整个人就好像是只剩下了一层皮,其他身体中的骨肉想必是叫这虫子给吃了个干净。
谁见过这样的场景?那两个青年几乎是要吓破了胆,确实不敢嚎叫,生怕将那虫子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两人两股颤颤,屋中开始弥漫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现场镇定的除了我和石策,那剩下的便是黑阎王,他今天见到了太多颠覆自己认知的事情,要说没有一丝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人的胆量能分等级,那他绝对是上上等的胆量。
我和石策皆是在生死边缘打了几个转,过不了鬼门关,阎王也不愿意收的人。这磨练出来的胆子自然是不能算数。而他一个庄稼汉,卖力气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还能够只是脸色微白,不由得叫人肃然起敬。
“官爷,这,我们要怎么做?”他不知如何应付,扭头来看我。我也是头一回见,因此不敢随意回答,只是两眼仔细地盯着那条缓慢移动地大虫。看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太对了那大虫长得这么奇特,无鼻无眼,走过的地方拖出长长黄色的痕迹。原本就是木质的地板顿时变得有些发黑,仔细看还能看见白色细密的泡沫在地板中起伏。
竟是有毒的。
可是它游得并不是直线,只不过因为身躯庞大屋子又小,所以移动起来颇为不便。偏是要看上一阵子才能知道它的行动路线究竟是怎么样的。石策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来到我们身后,手中的火把还跳动着火焰。
而那虫似乎浑然不知,只是兀自往前移动。若是细心地体会便会知道它的目标是地上的那具尸体。
白布下头到底有什么?竟像个北极星一样的指导着这虫子的移动。我回头看石策,他对着我轻声言语:“她的孩子。”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来那些奇异如同气泡般的凸起应当就是已经孵化的虫卵。一想到这么多长得如此恶心的虫子都在下体盘踞着爬动着,石策方才露出那恶心的表情便也不足为奇。
大自然中不同的生物都有其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而那些虫子被火一燎,想来就同母虫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母虫这才破体而出。不过这样一来不等于是变相地将许母给杀了?
我心中忽然一阵恶寒,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一条虫从一根细小的鱼线长到这样大的躯体,那许母的内脏想来早就叫这东西啃了个七七八八。石策举动兴许是催化,但是就算没有这个举动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个妇人,早就就死了。
“这孽畜身上的粘液腐蚀性极强,若是贸然将它斩了,液体飞溅出来大概是不妙。瞧这样子它看不见也听不见,方才你用火去烧她的幼崽,可见这东西是怕火。”这一句我是冲着石策说的,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们不妨出门弄些油和酒,再拿火把将它点了,烧干净兴许最好。”
听我这么说,黑阎王连忙应下。并且上去将两个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兄弟一手一个提起,连拖带拽地弄出了屋外。可是这时原本一直匍匐在许长明尸身上长虫忽然动了。只见它又不停地发出“嚯嚯”的声音,像只蝎子一样将自己尾巴上的毒刺高高扬起,紧接着猛地弹了出去。
黑阎王手中提着两人原本就行动不便,这一下哪里还能躲得开?而被他提着的两个人见到怪物突然发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又尿了一裤裆。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什么粘液不粘液的,华光一瞬凛然上手。心念一动,仙剑自然飞出直取那怪虫的尾部。那怪虫的尾巴柔软,华光一瞬削铁如泥。一劈之下应声而落。
没有想象中那样鲜血四溅的场景,那节尾巴掉落在地上,而在那断面处就光滑的好像切开了一团面粉。整齐又干净。经络血脉一类的东西皆无,就单纯的是一截尾巴。直直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它安静地躺在地面上,没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黄色的液体,液体中躺着一根坚硬的毒刺。
那味道极其的腥臭难闻。与那两人裤裆里的味道相得益彰。这个时间若是有人进来,就算不被吓死,也是要被熏死的。
那怪虫吃痛,整条虫缩成一团,在床上翻滚卷曲着。而黑阎王趁机将两位兄弟带出了屋子,随后就去找那些我口中所说的物品。这个时机掐得好,因为若是他再晚出去一刻就会发现,那虫子疼归疼,却没受到什么严重的影响。
它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又长了出来,大概也就几个弹指,除了尾巴上头那根毒刺,其他的已经与原先一般无二。我同石策都觉得这东西的生命力实在顽强,要不是危险性太大,非得捉回去养个七条八条。
往后若是上战场,敌军见了这么个玩意儿就算不害怕,气势上头也要先弱上三分。这说到底是玩笑话,然而面前怪虫的敌意却不是玩笑。床上尸体上她没能找到一条孵化的小虫,这回发出的“嚯嚯”声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哀痛。
虫子也会哀痛吗?我不知晓,但我知晓它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