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所以我也就不说了。总之今天一大早,那个著名的大贪官,王姓的老狐狸扛着两把铁镐颠颠地就去了我入住的客栈。结果不料我前一夜和罗玄州把酒言欢,就宿在驿站的空房里。
等我大清早起床走到院子里准备打套拳松下筋骨的时候,就看见他圆滚滚的身体被铁镐压得直不起来的腰,整个人像个皮球似的滚进来。刚抬头看到我,王守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将其中一把塞到了我的手上:“这是给将军你的。”
我手上拿着铁镐,调笑地同他搭话:“王大人怎么亲自抱着这么沉的玩意儿来我们这里?”
王守成抹了把头上的汗,嬉皮笑脸道:“这可是君上钦赐的赈灾铁镐,我可不得小心再小心。别说亲手拿着,要是我有将军你这样的武艺,必然是一路毕恭毕敬地捧着来此了。”
真是个会做表面文章的老狐狸。父王也真是会玩儿,发什么不好,发这玩意。倒让这老狐狸没有半点油水可捞。我在心里暗笑。忽然间皱起眉头,低头看着手上的铁镐觉得它好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赈灾?”
“是呀,就是赈灾。”别看王守成的身体看起来如此笨重肥硕,那弹跳的速度却敏捷地不像话,就好像能预判到我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早早地往一边跳开了。
我企图将铁镐塞回去的动作落了个空,不禁有些懊恼:“大人怎可如此诳我?”结果那厮得意洋洋地站在那处,将剩下的铁镐往怀里一靠,两个手在下头摆来摆去,那模样看着很是欠揍。
我冷哼一声:“方才还说君上的赏赐恨不得双手捧着一步一叩首。现在你居然就这样将君上赐的铁镐杵在地上,倒是让我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个前后反差和君上禀告一下啊。”
老狐狸顿时苦了脸,连声和我道:“将军莫开玩笑,将军莫开玩笑。”
“王大人怎么会在此?”冰块脸的罗玄州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口,他一贯冰冷的语气唬得王守成浑身一抖。转过头,陪着笑脸冲他拱手:“罗将军,本官是来给您送点东西。”
而罗玄州锐利的目光依旧直直的刺在王守成的脸上。那老家伙说是送东西,那甩锅却不想方才同我那般的干脆。磨磨蹭蹭地将铁镐捧起,又磨磨蹭蹭地在那儿站了半晌不见他动弹。
这着实让我兴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挑着眉在一旁想看看这老狐狸是不是一会儿就要尿了裤子。
我知道罗玄州对王守成十分的没有好感,也知道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很是唬人。但最近才刚刚发觉虽然如此种种,但他却是算不上是个坏心眼的人。相反,整个人的内心还有这十分感性的柔软。
一个武将像他这么感性的却是不多,也难怪他得摆出这样的表情。否则真不知道要让旁人欺负上几回。
果不其然,见到那个大胖子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罗玄州垂了垂睫毛,发出一声嗤笑:“怂包。”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们两人耳里,大步一跨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王守成憋得脸成了猪肝色,我在一旁看他吃憋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
罗玄州拿过他手里铁镐,左右端详了一阵,猛地往他怀里一塞:“治水原是你的事情,何故要丢给我们?你我同吃国家的一碗公粮,我们是上战场洒热血的男儿,送了性命也无怨尤,而你••••••”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凌厉,“你吃得和头猪似的,享的是我们用性命挣下的清福。到现在连本职也要推给我们了么?”
一番话说得王守成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心里暗道不好,他是多年位居高位的大官,听惯了奉承。面上是个笑脸人,背地里手段却是奇诡。这么多年的贪污的名声在外,可只要不出大事,就连父王也是客客气气地同他说话。
这世上若是有笑面虎,这人必然是当世的代表之一。
所有武将中,就连领头的战神石策官位都要比他低上一阶,更遑论罗玄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如此这般被个下官冒犯,我怕他面子上太挂不住,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
“为百姓出力,保一方生活安宁也是我们的责任。”我笑着插进了两人中间,顺势从王守成的手中将铁镐轻轻地抽了过来。罗玄州掐着我的后腰,瞪着眼睛看我,像是不明白我的举动为何。
我在心里暗骂他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呆子,虽然叫他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盈盈的笑意:“劳烦王大人亲自来跑上一趟,若是不嫌弃,一会儿随我出去吃个便饭如何?”
后腰那只作怪的手掐得更用力。王守成笑了一声,夹杂着不明的意味:“还是将军你明白事理。”那双泛着精光的老眼从我面上转过,又扫在罗玄州的脸上:“太过耿直的年轻人是要吃大亏的。死在战场上固然马革裹尸,流芳万世,可谁知道你在沙场上是怎么死的呢?请客的事情••••••”
“王大人?”我一手拉着他的胳膊,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抬起了手里捏着铁镐柄的位置。
那里五个深深凹陷的指印清晰可见。
王守成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深陷的痕迹浑身一颤,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愕。又看着我让人发毛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心里浮起了一丝惧意,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撇下我们走了。
待他走远,我“哎呦”惨叫一声差点没蹦起来:“你这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老子肉都差点给你掐下来!”罗玄州的眼神好像能吃人:“我没想到你这般的贪生怕死,竟然对那狗官阿谀奉承!”
我一面揉着腰,一面想同他解释,又想到他心念耿直大抵是绕不过来这个弯儿来。只好苦哈哈地说“那人位高权重,你惹他做什么?我们虽说是吃这天子口粮,却也是为百姓办事。我们此处停留却毫无作为,何不为百姓出一份力呢?”
他冷哼一声:“逞口舌之快。”虽然面上依旧不好,却还是能感觉到罗玄州的怒气已经渐消了。随即笑开,勾搭上他的肩膀:“走,下去看坏掉的河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