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是个将军,但是现在却在“哼哧哼哧”地挖土。
罗玄州走到我身边,两个眉头拧的像是张牙舞爪的螃蟹:“姚将军,你身上带着伤,大可不必随我们来做这种事情。”我停下手中的铁镐,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咧着嘴冲他傻乐:“没事儿。”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暖意,站在我身边不肯离去低声冲我道:“那你也要小心点。”我心虚地“呵呵”两声,只觉得自己用苦肉计骗了这么个单纯的孩子着实是很亏心。
那一处崩塌的堤坝在将士们没日没夜的修复下,缺口已经逐渐的缩短减小。我是头一次参加到这样的重大工程中去。石策手下的将士们没有一个是草包,都不用我多操心,个个都将自己的职能安排的很好。
罗玄州手下的兵纪律也很好,看得出全是他自己亲自带出来的。相比之下我倒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这感觉叫我很是烦躁,我是出来打仗的,可是我到现在连个敌将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净是遇上些刺客还当了回强盗,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百无聊赖,除了挥动挥动触头让我觉得自己不至于像个废人。到了夜晚,不愿意就此睡去的时候就会研究研究死皮赖脸问王守成要来的堤坝建造图。
虽说在学堂里头读书的时候我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学生,甚至还有点不学无术。但是在石策的循循善诱下,勉强将各处的只是一股脑儿地都学了点。
我们修复的周期不长,因此我还能在心里将垮塌的长度高低估计出个七七八八。比对之后,我发现在垮塌的长度上竟然相差甚远,心里隐隐觉得整件事透露着蹊跷,却说不出蹊跷在何处。
只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用时不够花。
而当石潇来喊我们回去吃饭的时候,我才惊觉时间一晃又到了正午。抬头看着明晃晃的日头,心里的迷雾却半分都去驱散不得。石潇像是老妈子一般地走过来:“哎呦我的小将军,不是叫你不可提重物,不可用气力。你这皮肉未曾真的上战场便新伤叠旧伤,是当真不知疼?”
自打我受伤之后,每每此时她必要训上我一顿。
这倒是也难怪,华光一瞬形成的剑伤可怖,是半点都没有留情面。虽不伤及性命,却也着实刺得很,若非如此也不能骗过罗玄州的眼睛,让他相信掠去我的是真刺客。
就连我自己都差一点糊涂了,一把剑而已,饶是灵性非常,又何至于对下手的力度把握的如此精准?
可我是被仙丹滋养过的身体更是逆天。
那样的伤口,寻常人挨了大抵得修养上一个月,我这短短几天,皮肉都已经愈合,就留下一道红印凸起的疤痕。除了瞧着唬人些,其他倒也没什么。
可是石潇却不知,我也不敢让她知道。这是石家最深层的秘密,怎么能说与当家人之外的人知晓。于是我为此很是烦恼,还曾想着提笔询问石策如此情况应该如何遮掩。他受伤时是如何遮掩自己的身体与众不同?
但转念又想起,石策那一身的功夫,大抵这世上也鲜有能让他受伤的人,鲜有能让他受伤的时刻,提起笔的手也不自觉又犹豫了。
兜兜转转的心思满天飞舞,那一封信终究八百里加急,被石策身边的暗卫带了回去。
我很想念他,哪怕能得到带着他体温的书信都能缓解我的相思。
我低声问着石潇:“阿潇,你说我真有机会上战场吗?”石潇叫我问得一愣:“你来就是打仗来的,何以说不能上战场。”
我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听见罗玄州在叫我:“怎么了,两人怎么还傻站在那里。”而且口气不善。我心情正是烦躁的时候,看着那个背景不知的男人,心里认定了他必然是知道比我更多的内情,却瞒了我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拉着石潇离去。
事情扑朔迷离,我如同在迷雾中独自行走的旅人。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系上细线牵动的木偶,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我看不透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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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策的回信终于到了我的手上。
那信拿在手上有些沉甸甸的,虽然是薄薄的吗,却透露着一股子不寻常的信息。不详在我的心头风起云涌,手指磨蹭着油纸做成的信封。
蜡制封层被划开的一瞬间,浓烈的血腥气从信封中四溢出来。那轻飘飘的纸,在我颤抖不已的手上着几乎要握不住。我哆哆嗦嗦地将纸张铺开。那是张洁白的信纸,却空无一字。
忽然,从信纸的中心透出一个小墨点。小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在水中化开的颜料。颜色越是稀薄,越是鲜红。
那景象,就好像是信纸突然变成了一张活物,正从它的正中央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来。那红色蔓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一张纸都无法满足它。它从纸上流了下来,浓稠的液体流了我满手,刺鼻腥臭的味道更是肆无忌惮的钻进我的鼻腔。
身下忽然一片温热,再低头,我竟然浸泡在一片鲜血中。而手上的信纸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隐隐还能听见一个男人的嘶吼:“救救我,救救我。”
浑身一颤,我满身的冷汗。
一低头,华光一瞬被我捏紧在手里,而它的整个剑身都没入了面前敌军的腹部。耳边是千军万马地咆哮,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的头顶炸开:“贝贝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说话的人正是石策。
我不解地瞪大的眼,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身处在战场上。可面前的人鲜活英俊,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不似有假。思念和欣喜在那一瞬间占据了理智的高地,可我还来不及伸手要去抱他,张开嘴要去喊他。
一把利剑透过了他的胸膛,明晃晃的指向我的鼻尖。
“石策!”撕心裂肺地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而等石潇石湘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就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满眼含泪的我,傻愣愣地坐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