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抿嘴一笑:“倒是叫你失望了。”他走在我的身边似乎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没有。”
我们相伴着对方又走了一段。石策带给我的心痛感觉已经在这一场闹剧中消散于无形。而这时,他却莫名开口这样一句。我侧过头看他,一时间不明就里道:“什么?”
不知道是他的反射弧比较长,还是天性中就不太喜欢搭理人。此时面对我的问题又不做回答。我思索了一阵才明白,这大概是他对我前一句的回答。挑起眉头觉得好笑,心想着这个少年到算是别扭的可爱。
而转眼间,他挥动着自己的大袖,脚下像生了风似的已经走出很远了。“你是说没有叫你失望吗?”我嘻嘻笑着追在他的身后,却见少年的脸色飞快地掠过一抹红艳的色彩。
那漂亮的颜色又像是天空中的鸟迹,没有留下痕迹。
唯独他脚下的步子减缓,好像有意无意在等我似的。我快跑两步凑过去,从他的身侧探出头:“你都知道我是德音了••••••”
“你叫什么。”他毫无征兆地停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又与我相撞。我望着他空寂的双眼,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又问了句:“什么?”“我问你叫什么。”
原来是单单知道德音这个封号,却不知道我的姓名啊。我挑挑眉头:“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少年望着我再度陷入沉默,我耐心良好地在一边等着他的回应,却又害怕这个不知性情的怪人一会儿又是撇下我一人离去。
刚想开口回答,却听见他清冽的嗓音响起吐出了两个字:“无颜。”接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被烧伤的,那之后便没人在意我的名字是什么。我管我自己叫无颜。”
我在做姚宝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上的总是以貌取人的人占了大多数。
他脸上的那片狰狞可怖的伤疤,大概暗藏了一个少年艰辛独行的许多年。那清隽的五官彰显着他原本该是个如何英俊的公子,至少和我平生所见的人相比,也应当是不落下风。这是上大多的人都习惯于将自己的伤口袒露,或是刻意却装成无意的,或者是歇斯底里想要向旁人倾诉的。可无颜的伤口就在脸上,那样触目惊心,却能用自己的目光和沉寂将它掩藏起来,叫人不由自主地忽略它。
我本是想问问他父母是谁,是不是哪里的没落贵族,我有没有哪里可以帮他。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对他来说并没有意义。若不是没有亲人的爱护,又有谁会舍弃自己原本的名字,将自己称作无颜。而这样一个茕茕孑立的灵魂,已不需要旁人的施舍和同情,甚至连声安慰都不需要。
他说自己是无颜,那便是无颜。
“很疼吧。”我伸出手抚在他的脸上的疤上。掌心中清晰地传来那凹凸不平的质感,粗糙的略略有些刮手。无颜望着我,目光中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区别于他看花草树木时的情绪。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他看着我,眸色有一些沉,“德音公主,你很漂亮。”哈,莫名其妙叫她一夸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盖在他脸上的手掌也感觉掌心没来由的炙热起来,叫我不自主地抽回。
我望着天空,与他打着哈哈:“我不欺负人,我的名字叫雀鑫焰。”他点点头:“我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看你找话题找的很辛苦,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他说得诚恳,叫我一点也挑不出毛病。若是说叫人愚弄,偏偏对方确实是出自于好心。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自己结识了这样一个坦诚的朋友还是应该气恼他的实心眼。
两相纠结,却又败在他的眼神下。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无奈,大概是再接着找话题,继续开问我。却好像一根针般地插在我的心上:“你为什么那样骑马?”那在谈话间几乎被我遗忘的事情,却又在现在被蓦地掀开。
残阳如血,已经是夕阳西下。月亮已经悄然躲在了云彩之后,只等着太阳的余力耗尽,然后冲出来占领整片天空。
我的脸被笼罩在天色的阴影下,脸上表情不辨,心中的思绪一下子也变得难以分辨:“我曾有一个喜欢的人,而且喜欢了很久很久。”他上前抓住我的手,将我带到旁边还算明亮的地方站好,好像是为了叫我看清他的脸又好像是为了要看清我的脸:“你在难过吗?”
这句话将将落下,太阳终于支撑不住的落到了山下。明明如同往常般毫无声息的日落,却好像在今日突然“轰”的一声响。夜幕来的太过突然,一下子将我俩都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墙上点缀的夜明珠没有容许黑暗逞凶太久,柔和的光芒在这夜幕中层层飞出,如同流萤般将我们笼罩。他看见我点头,却好像没有读懂我的悲伤,接着问我:“喜欢是什么感觉,又为什么会难过?”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都解释不清情之一字究竟为何。我这种文化程度不高的孩子又要怎么解释?略略思索:“大概就是为他的欢喜而欢喜,为他难过而难过。见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很自在,见不到就觉得想念。”
无颜若有所思,很是好学:“那我看你不开心觉得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是这里也觉得不好受,我也是喜欢了你吗?”我觉得他是在与我取笑,加上心情也不好带了点怒气地往他胸口锤了一下:“连你也不学好,做什么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无颜皱眉摇头:“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难过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想了想,也知道自己是被心情所困扰,面前的这个人如何会同我开玩笑呢?若是石策在此,怕是又要因此拿我取笑。
怎么又想起他了。我抽了抽鼻子,逼着自己将石策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在你面前诚恳地问你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叫人窘迫。我叹口气:“我们才认识一天,你这怎么能叫做喜欢呢。大概也只是将我当做了能够说话的对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