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萧碑泰负手,目光凌厉直扫来人。
石策头上的银盔闪烁着耀眼的阳光,一把熠熠生辉的战神戟威风凌凌不减当年:“殿下邀舍妹在此中做客,已经打扰多日。本将心下不安,特来亲自将舍妹接回。”
“石策,朕已是陈国之主。你见了他国国君为何不下马行礼?还有,萧碑泰同你石策之间谁才是姚宝贝真正的大哥,似乎还没有定论。”萧碑泰的话音刚落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向不善来者缓缓打开。
陈国的将士鱼贯而出,此地有序的在城门之前站定排成迎敌队形。
石策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唯一的担心,却是那个傻姑娘依旧被囚禁在城内。这女子不仅仅是他石策的小妹,她还是一国国君的公主。若是有个闪失,此次参战的所有人只怕有无法逃避雀楼云的追究。
而他不怒反笑,眉眼轻佻竟带出万种风情。然而风情可以是如丝媚眼,每一种都带着轻蔑:“萧碑泰,我从没有听见过你陈国对外任何一国承认你这个新君。一个傀儡,也妄图称帝么?”
最隐秘的痛楚被揭露,高墙上的人心头翻涌的怒意难止。终于放下了两人之间虚与委蛇唇枪舌战的文字游戏。神色阴郁冷然,喉头轻动。
“杀”字音节短小,也没什么分量,却像是千钧的压力让这天地为之一黯。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修罗场上血色漫天。而石策是从那万堆白骨之中爬出来的修罗王者,又如何会畏惧一个刚刚登基小君王的怒火?
只不过,上元灯会上。那个眉眼纯澈,心性浮躁的美艳少年,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也着实叫他不能不感慨人心叵测。
身边黑脸的少年站在他的身边轻轻作揖,若是当时我在现在必定是要又惊又喜。因为那个少年是我以为早已死在逃亡阵法中的阿炳。
石策微笑,解下身后跟随自己的沙场征战多次的排戟。这一副排戟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要是石家军都不会不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接纳,而是心腹爱将,是能够跟石云相提并论的右副将。
阿炳当然不会知道这里头的这一层意义。但他知道的是,那是从石将军身上解下来的贴身之物,必然是珍贵异常。上前迎接的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地发着抖,耳边是那个神祇一般地男人温柔又威严的声音:“从此你不是陈国的小卒,从此你是我凤国石家右副将——石炳。”
阿炳不可置信地抬头眼看着拿高头大马上的将军,眼眶中包含的是热泪。一腔的热血在体内不知何处被燃烧地战役沸腾。握着排戟的双手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的故乡随着母亲死去的时候也随之崩然;而他的未来却因为有了石策的许诺而重新出现了光明。
背起排戟的石炳像是突然被另一个灵魂附体。抽出其中的一支短戟握在手中,竟觉得有源源不断的斗志以及战意灌注在手里。原来为了自己和信念而战竟是这样酣畅快意,保命竟也有这样的时刻,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石炳的变化被将军看在眼里,心里的赞赏表现在嘴角的快意。
战神戟在手,这沙场便是他的天下。石策手中战戟空旋,对面陈国的千军万马就像是浪潮一样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要将面前的军队吞噬殆尽。
这场战争的实力悬殊令人咂舌。而在外头短兵相接的时候,云间鹤却没有陪在萧碑泰的身边。他是能掐会算的法术后人,却不是能够逆天改命的真神。
石策被救出去的那一刻,云间鹤就知道了这是一场无可挽回的败局。天命之中所知的变数并不是被捉会囚禁的公主殿下。他也诚然是想错了,有些人,虽然看起来过得凄苦潦倒,身边却从来都不缺爱她的人。
憎恶凤王至此的雀姚虽然心中必然天人交战,却将她保护的如此之好;醉心于权术的萧碑泰,到了现在依旧对她无法下狠手;那个冷血残酷的帝王,对这个公主也保有一点温情;而他更让无法忘记的是,那日王将她押下去那样颓然的眼神和背影,戚戚然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就是失去了全世界。后来细心地写下了许许多多德音公主爱吃的口味,还悄悄地将从民间搜罗来的画本子垫在最下头用蓝布遮掩。
不像自己,冷清修仙这么多年。却没有人真正爱过他,或许是有的,萧玉是真的想与他相交。可他已经变成了这大地深处的一钵黄土,自己也始终是孤身一人。从这点上来说,自己比起德音公主,更加的可怜。
而每一次饭盒被收回,萧碑泰急匆匆掀开蓝布看着连一条折痕都不存在的书,看着仅仅动了几口的饭菜,脸上流露出的神色是什么?
那人纵使被囚禁在阴冷的地牢中,守着寂寞的苦痛,却不愿意接受一点他的恩惠。
或许当真是我看错了。云间鹤这样想着,萧碑泰本性上还是个相当纯澈的好孩子。自己的话从某种程度上也给他带了来了错误的引导,而这人间事的虚虚实实,这人心的瞬息万变,只要是凡人又如何能够真正看透呢?
云间鹤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
于是他悄然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悄悄地来到了幽暗潮湿的地牢的。
我还在地牢里头,打着瞌睡。连日以来的囚禁虽然让我无聊到几乎要发疯,却也让我好好地养精蓄锐了一阵子。此刻精神头几乎是好到不行,虽然说实在小很爱酣,但是云间鹤清浅的脚步声在地牢门口的时候我便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闭起的双眼没有睁开,只是利用自己的耳朵判断着来着的意图。
“在我面前,伪装无用。”这是云间鹤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没想到听他的说话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能够直达你灵魂深处的冷寂感。
面对这样的男人,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