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六天的晚上，我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云间鹤大概是第一次进到女孩子的房间里，看起来有些不自然。那张像雪山一样的脸庞上带着两团可疑的红晕。
不过有一点姜九州确实说的没错。这个世上，只有甘愿为对方献出生命的人才能去救一个即将要被点天灯的人。若是因为劫狱的罪被抓起来，将会受到和罪犯同样的处罚。
一直以为是因为手臂的原因我才没有下定决心为萧碑泰闯一次天牢，可是被那样一问才明白过来，我的手臂其实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而没有下定决心只是因为压根就不敢，也确实不敢。
何况之前我也已经答应他要保住萧碑泰的性命。
“多谢公主。”云间鹤彬彬有礼，拱手作揖，“鹤想问我王被囚禁在天牢里，不知公主可愿为鹤铺路？”他的目光冷清，淡淡地看向我。
月光洒进屋内，将他的周身轻轻包裹。一点一点的银辉将他笼罩，让人能觉得他的身体清冷的好像虚无。我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立刻答应：“你有多少把握？”
“鹤没有把握，鹤只有自己的性命。”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而这一次他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木偶。在没有温度的月光里，美丽又清冷着。
我没有看见窗外闪动过得一抹蓝色荧光，少女提着暖色的灯笼在我的窗外驻足了良久，漂亮的眼眸中有着意味不明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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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开道，这最后一日的生死法场黄泉路前，两人并行的路上。我侧过脑袋问他。云间鹤不是个喜欢同陌生人说话的性子，此时听到我的问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不是很舒服。心想着萧碑泰也真是可以，能和这样的大冰山相处的如此愉快。
仿佛察觉到了我的不满，他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得罪我，还是开口了：“之前是因为要留在外出伺机救出我王。鹤再来之前起了一卦，今夜的卦象是大吉，救出吾王的成功率也大些。”
“卦象既然如此精准神奇，你们陈国为什么还会打败仗？”我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神神鬼鬼的事情想来是神秘的所在。忽然想起这样的问法未免有些失礼，脸上一红：“抱歉。”
云间鹤显然没有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对我之前的问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之前为萧玉起卦，知道他那一战会输。可他不相信，觉得人定胜天。后来我在战中又起了一卦，算出有个极贵极贱的变数。我原本以为是你，可事实告诉我找错了人。”
一个被那么多人默默爱着的存在，又如何能用贱来形容她的命格？云间鹤心中不免有些自嘲，在这一点上，自己的命格怕是远远比不上面前这位公主。
变数却是是个变数，谁能想到陈国的败亡，竟然会是自己军队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呢？就算是知道这人失去了一切，穷到极点，被所有人唾弃，也没有人会将极贵这个词语联系到他身上。
是了，在这一战后，阿炳被石策收入麾下分为右副将，地位一下就变得尊崇。等萧碑泰被作为陈国的王被点完天灯，雀楼云必定也会给有功之臣进行赏赐或者分封。
至贱则至贵，这便是阿炳否极泰来的好运气。之后他的运气会变得越来越好，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都会达到人生的巅峰，犹如福星高照。
果然一切皆是天意，凤国气数未尽，若是试图妄动那必然受到天神将惩。云间鹤自嘲笑笑，妄自己还自诩道心清明却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有看透。说到底还是受到了萧玉之死的影响，那一丝丝的仇恨就足够让他损失正确的判断力。
我见他笑得苦涩，还以为他是为了陈国而难过，自责不已。没话找话地想将他的注意力移向别处：“那等你救走了杯子，你打算带他去什么地方？回陈国吗？”
“陈国已经回不去了。”他脸上的自嘲并不持久，而是像是蜻蜓点水般地迅速收起。这句话却有些没头没尾，我不解，想要听他的解释。他看了我一眼：“若是你们凤国的君王被别国囚禁，你们会不会派人去救他？”
诚然，六天的时间足够陈国派兵出来施救，最不济也要派大臣出来和谈。哪有就这样放任自己君王受戮的道理？
这陈国分明就是直接放弃萧碑泰了！
反正萧碑泰在他们的眼里也只是个傀儡皇帝，云间鹤更是个阻碍世家实力将大权肆无忌惮揽在手中的阻力。此时他们两人双双在凤国被擒，又有谁愿意来救他们？大概现在陈国内部正忙着争权夺利吧。
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世上的人总是不知餍足，窥觊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有机会，大打出手的吃相便令人作呕。
他知晓我懂了他的意思，眼神不自觉看像天上的月亮。
月亮从古至今就一直那样不带温度的观照着世间的一切。看多了黑夜里的肮脏行径和心口不一，月亮好像一年比一年要更加的无情，一年比一年要更加的冰冷。此时照在身上，云间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月光的寒气冻出内伤。
这是他头一回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他捂着胸口仿佛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矛盾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地里透露着一股暖流，王不要怕，鹤这就来带你出去。
我们两人在巡夜的打更人走过第二轮的时候抵达了天牢。里头的布局我十分的熟悉，只是因为点天灯实在是事关重大，天牢的看护士兵比平日里多加了几倍。我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从腰间扯下准备好的酒壶。
毕竟以我的身份，就算是被发现了意图也没有人敢真对我的动手。云间鹤拉住了我，犹豫了一下，将胸口里头藏得好好地一个纸包递给了我。我好奇这是什么，结果得到的回到是山中调配的醉心散。
这东西的好处就是，闻到的人虽然不会陷入昏睡，但是会陷入幻觉。那是一生中所有美好场景的合集。若不是将幻境全部走完，或是受到强大的外界刺激，否则人不会轻易醒过来。
这是给我送酒不成留下的退路，必要时捏碎就行，救人的计划依然能够实行。简单方便实乃作奸犯科的必备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