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碑泰抚摸着金光灿灿的龙椅,手指沿着它的纹路从左边的扶手摸到椅背再摸到右边的扶手。世人皆为其疯狂,不为它的本身的价值,为的是它身后所代表的无上权利。
可这权利虽然无上,却要多少鲜血为其铺路。又要供奉什么来祭奠无法挽回的天真?这值得吗,他不知道。
长相阴柔的男子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脸上透露着病态的苍白。他叫云间鹤,是萧玉生前最为得利的下属,被萧玉因为知己好友,曾经同榻而卧共商国事。
他的身体自由便较一般人孱弱,本已决定回到自小长大的山林之中,盘算着能过上几天闲云野鹤的安生日子。却不曾想,那个在他单调生涯中唯一让他另眼相看的王族好友早早地驾崩了。
这其实并不能让他感到意外。
那位好友是个痴情的种子,前半生活得着实顺风顺水,后半生又实在是命运多舛。活在这样的极端之中,又接二连三的失去所爱。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沉着稳重,但藏于内心的性格高傲自负却让他在那一场失去所有的战役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云间鹤了解,只是由于自身体制的缘故,向来是以心性淡薄著称。他不愿被牵扯进一个痴情者大起大落的心绪,从而折了自己的寿数。
可世事难料,虽说萧玉在之后的数年里并未作出太大的政绩,却也能称得上是一个贤明的帝王。而且他一生的钟情皆留在了凤国,以至于回到陈国终身未娶并没有留下子嗣。
除了萧碑泰。
国内无人把持,与萧玉走的近的老臣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位国中智者,连夜写下联名血书求他出山稳定朝政。而他也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好友一生的心血被消耗在国中的内斗中。
异人出山,不知又会是如何一番风起云涌。
••••••
云间鹤轻轻地咳嗽两声,从袖袍中一双软弱无骨的双手滑出,那双手上托着一个被绣着祥云的银色锦布包裹上的暖炉:“君上是否已知,老国主生前未了的遗愿?”
“我不会同意的。”萧碑泰有些激动地回头,“我不会和凤国为敌。”云间鹤仿佛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那双单薄的嘴唇吐出淡漠的话语:“凤王将你与你的生母囚禁在凤国你当是为了什么。如今你已然脱出他的掌控,难道还想着他会放任你这个未知数将陈国壮大和他分庭抗礼?”
萧碑泰不停地摇着头:“我未曾做过这样的想法••••••”“可凤王不会那么想。”云间鹤打断了他的话,“他那样精明的帝王,可不是单靠慈悲和感情就能将凤国坐稳成今天这派光景。”
言下之意却像是在嘲弄这小小稚子的一派天真。“莫不是,还在惦念凤国的那位德音公主?”云间鹤的目光犀利,在看见萧碑泰满脸被说中心思的错愕,不觉好气又好笑,“怎么父亲这样,生的儿子也是这样。自己的妹妹就当真这样讨自己的喜欢?”
云间鹤看见少年收紧的手指,知他从小生活在凤国,对凤国更是有一股故土之情,而那萧梧公主在凤国留下的婴孩儿••••••他笑笑,一个公主罢了还是他国余孽,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这对说服萧碑泰却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
和孩子和他父亲的性子真是像极了,高傲又痴情,这样的人或许在别处心性坚定。但若是遇上让他钟情的人事物,便极容易感情用事,是弱点极为鲜明的一类人。
这样的人能成为一国王者,并将这个习性世世代代的保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最佳体现。
云间鹤微微翘起唇角:“你的那位生母至今未曾传来有她被斩首的消息。想来是留在凤国的德音公主向她父亲求情讨要。”果不其然,听到雀姚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萧碑泰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知道为何这么多人都想抢着成为一国的主君。”云间鹤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层异样的魔力,“你喜欢德音,不是么?你想要得到德音,不是么?她本来就‘’不应该生活在凤国,你只是向凤国讨回从我们陈国夺去的东西罢了。”
得到德音,得到德音,得到德音。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在萧碑泰的耳边萦绕,他想着若是能将宝贝带回陈国,这里没有那战神石策,只有他们青梅竹马的两人。
他会将后宫空悬,将三千宠爱都聚拢在她一身,会让她享尽这世间的一切荣华。
他们是相伴最久的人,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是最不应该分开的人。
宝贝对石策的感情必然只是一时迷惑。她最终会明白过来,真正适合同她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
萧碑泰的眼神慢慢从清明变得疯狂,目光从金光四射的龙椅慢慢移动到云间鹤的身上。这个看起来病弱的男子,却在这是让他心生惧意。
此时空荡荡的议政殿上,两个代表着陈国最高权力的人两两相望。因为着不同的目的在某一程度上达成了共识。
宫外,一片朗朗乾坤。
一人心魔障眼情深不寿,一人衷心帝国野心勃勃。
“我只想要将雀姚和她带回来,其余的政权,王位,国土的争夺我都不想干预。”萧碑泰的声音在殿上响起,空旷的大殿将他的声音放大,连同他话语中那原本不易察觉的虚弱也被放大。
语意中带着明显无力地挣扎,被云间鹤的耳朵听了个真切。
云间鹤笑起来,知道应不应答都不重要了。
当战争兴起的时候,单独个人的想法难道还重要吗?你萧碑泰能掌控什么?凤王会让他唯一寄托亡妻哀思的女儿被你带走,会让长期潜伏在国内作为密探的雀姚平安回到陈国.
萧碑泰必然是明白的,却仍然摆脱不了少年人的天真。
不过没有关系,他终究是要面对现实。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战争,一旦发起便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