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秋的府邸出来,天色已经昏沉。
石策想起在拐弯角处的一隅,那抹素白中带着艳红的身影。今次一见,见她在此处过得安好,他也能放心了。只是瞧着她对千秋的态度却是十分的不同,倒像是多年夫妻一般。
石策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却只是好奇这个进展。心道千秋果然是个异人,温婉茹这样的状态倒像是被人换了记忆。
想到这里,石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坏笑。如此的秘术,想来姜九州若是得到消息,定然会十分的感兴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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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州近来心情十分的好。
自从石策遇害的消息传到此地,他起初还担心姚宝贝的反应过激,事实一开始也确实如此。但在近来几日,特别是这两日,那人的态度对自己明显的好了起来。
虽然不像是从前那般亲切随意,但到底不像是拿自己当她的杀兄仇人偶尔也会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上两句笑。
罗玄州其实自己也很困惑。
虽说自己是个武将,长相也不是顶顶的出色。却也能担得起丰神俊朗四个字,是故身边从小到大不缺乏对他主动献身的女子。他却不知如何应付那些女子,这也是他将一张脸板的死紧好让那些姑娘受到威慑不要近身的缘故。
虽然后来家里生了变故,身边的人跟高踩低,让他饱受了白眼。但自己怎么就偏偏对这个生的像个女子般的小将军有了心思?
也想过去压制自己的心情,那种感觉却是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无处可避。
见到他就欢喜,见到他发怒就心惊。
如今他愿意不生自己的气,和自己保持着和平的关系,竟叫他欢喜地无法言说。每日欢欢喜喜地同他坐在一道,只顾着悄悄偷看他的眉眼,旁的心思半点都生不起。
石湘倒不像他。
她之前一直是在石策府中被当成暗卫培养,身边的男男女女尽是一副冰冷的心肠。
将军倒是不冰冷,但将军笑起来的时候却让她有种本能的危机感是她不可肖想的存在,更遑论男女之间的好感。
没人教过她怎么处理,也没人教过她怎么对待,她终日面对罗玄州不同寻常的示好也终日惶惶不知所措。
但她更怕的是一旦自己回应了这种示好,当摘下这张面皮的时候,当她做回石湘的时候,那那个曾经得到过爱护的罗玄州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呢?被自己私心顶替过得小将军,又要怎么面对罗玄州呢?
明白石湘心思的人只有石潇,军中的人没有发现石湘的失踪也要归功于这个和她面目生的一般无二的孪生姊姊。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为姚宝贝撑出寻找石策的空间,为胞妹撑出能和心上人接近的空间
相比起石策那边的斗智斗勇,这边的生活每日就悠闲地像是出来春游的。除去每日的训练和轮流的放哨,两位身居着高位的将军简直闲的发慌。
那体肥肚圆的王守成老狐狸三五日便拿着酒晃荡到姚宝贝的住所,像是很喜欢这个性子外向的小将军,又或者是想暗地里监视这个倔强的小公主。
不管是哪一种,石湘都冷着脸相对。而他自顾自地在一旁喝酒,喝完砸吧砸吧嘴,倒头就睡在姚宝贝的屋里。
这叫石湘越发的看不起这家伙。总是偷摸地回到自己原先和阿姊睡得屋子里,挤在一张床上睡上一晚。到了早上在踹上他两脚,将他轰走并勒令他下回不许再来。
今天就又是这个情况。石湘将姚宝贝的脸皮放在用药水浸泡过的水里,就钻进了石潇的被子。石潇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坐在她的身边,为她的身上因为过度训练而留下的淤青和酸痛贴上药膏。
贴着贴着,石潇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若是不想同那罗将军接触,等他来时你避而不见就是。”
“姐。”石湘喊了一声,语气是少有的低沉,“我很想他。”
桌上的烛火明灭,一时间映照着床上女子的面色不明,也如同她的心情一般晦涩不清。
两人一时无话,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石潇终于贴完了手上的熬药。石湘也像是舒缓身子般的翻了个身:“姐,你说主子她找到将军了吗?”石潇摇摇头:“将军有将军的心思,主子太冲动了。”
刚闻话音,石湘猛地坐起:“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个消息••••••”意识到这话太过惊愕,心知不能走漏消息,下半句即将脱口的话也戛然而止,消散在喉头间。
“不过也好。”石潇笑起来,侧影在昏暗的灯下显得越发温柔,“她这样过去,也能叫将军心中感念。他俩怕是这回过后好事将近。”
“这样好吗?”石湘显然是没办法接受这个想法,“将军和夫人感情这么深,夫人要是知道了又要怎么办?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主子只是感怀将军的恩德,也并没有非分之想。”
“世上没有妾室的男子少之又少。”石潇的面无表情,“越是上位者,越是会拥有更多的资源。你瞧着名门大户,闺秀小姐,所学所想,都是嫁给一个好夫婿赖以终身。将军名动天下,就是做小也足够她们好好炫耀一番。至于夫人,你在将军府这些年,见过将军在夫人房中留宿过几次?”
石湘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些年将军都是栖在书房和战场,真的在夫人房中留宿的时候,竟一次都没有。难不成将军这些年不纳妾,不是因为夫人?
“至于主子对将军是什么感觉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人能温暖将军的心,那是最好的。”石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一丝奇异的情绪,像一根又细又轻的细线夹在她平淡的语气中。
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更遑论石湘那样的粗狂性格。
“姐,你说女子是否有朝一日会有权利活出不一样的模样?”她仰面躺下,眼睛大睁地望着屋顶,“就像男子一样地活着,不用攀附,不用依赖,就按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会的。”
是的,她相信终有这么一日,哪怕她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