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仙境里足足半个月,我都没有洗过澡。这诚然不是我偷懒,而是如果你每天练完四个时辰的功,累到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身上还是是芳香依旧。我想大概谁都不会想起来自己前一天还没有洗澡。
对,这可能是境外之境最让我喜爱的一点。每天不用洗澡身上反而会生出一种奇异好闻的味道,这实在是太方便了。
关于此事我诚心地同阿黄请教过,那小屁孩儿神兜兜地同我说:“人的身体本来就是香的。只是因为欲念太重,五谷皆带浊气,故人身气味难闻。这里可是仙境,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是天地日月精华所汇集,能帮助你们凡人洗髓换经的。”
听闻此言,我啧啧称奇,又好奇道:“那拉出来的屎也带有灵气不臭的吗?”他脸上风轻云淡:“你可以自己去闻一闻,再尝一尝。”我觉得这个提议是太可怕,可信性不高,随即也就作罢了。
我终于练到了剑法的最后一页。
说是练完,实际也就是练了剑法的表象。空有型,其意却了解的不甚透彻。这本剑法内容实在是深邃,暗合天理。想来这世上但凡和仙字沾个边都要讲个机缘。能瞧见算是一缘,能参透便又是另一缘。
只是这缘来缘去的着实不好捉摸,像我这样没有慧根的人大多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要真吃透也是太难为我了一些。
烈阳坠入位海平面,天光化为一线,刺目而绚丽。我的最后一个剑式也在余晖照耀下收尾。坐在一边的石黄放下手中端着吃的葡萄,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娘亲,你这就算是全都练完啦!真厉害。来,吃个葡萄。”
我惬意地将他手上的葡萄吸进嘴里,又转身在放在旁边的水盆里头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等到脸上的燥热稍稍消退了,我甩甩脸上的水,心里算算时日,大概也过去了十日左右。
扣去来三日,去三日,剩下的四日也不知道够不够他处理政事。也不知道他即使能够回来。
我这样的凡人只有资格进出境外之境一回,这样的仙境原本是呆的时间越长越好。此刻心里却生出迫不及待离开的念头。石黄背着小手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娘亲,该吃饭去了。”
被他这一说,我还没感觉得到饿的肚子就是一叫。我扭过头问他:“我听石策说,这里的仙人曾经留下过一尾温泉。你知道不知道在哪儿,我想去洗个澡。”
石黄狡黠地一笑:“娘亲看起来对这里不太熟悉呀。一会儿我去取一张路观图给你,你按着上头走就行了。”然后他小脸竟然看起来很是羞涩地红了一下,搅动着自己的手指,“人家也想和娘亲一起洗香香。”
我本来觉得这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小孩子喜欢和娘一块儿洗澡这本来就是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想我五六岁的时候还是我娘给我搓的背。
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家伙就是长得像个三岁的娃娃,实际上这是三百岁朝上的老妖精。要一起洗澡这是什么情况?色狼成精吗?
我沉吟了一下,抚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你爹爹威不威武?”他奋力地点头:“爹爹是大将军,超厉害的。”“你看你爹爹那么威武厉害,他一岁就会自己洗澡了。你在这事上要多向你爹爹学习,你也能成为那么威武厉害的人。”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哪儿知道石策一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他一岁时我还不知道在哪个仙山买豆干。可能是我豆干的销量比较好,活生生拖了十四年才来到和他同一个世界。
这小子出奇的有主见,根本不理会我的哄骗,直截了当支出我话里的漏洞。我这才想起来这小怪物对我和石策的过去了如指掌,想要骗过他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终于是连哄带骗地将石黄哄得睡下了。我长长地出了出了一口气,挑了一件换洗的衣服,拿上路观图,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往外走。
好在境外之境里头无寒暑,就是夜里的温度较之早上略低了一点,却不是太冷。否则如果在冰天雪地里露天泡个澡,可能我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这个温泉的位置并不算上远,就是不太好找。像我这种方向感缺失的人,拿着路观图反反复复尝试了好多遍,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乱转。我顿时觉得路观图这种高端的东西,可能并不适合我这个级别的智商。
要不是想要泡温泉的愿望太过强烈,我大概在第一次走错岔路的时候就打道回府了。然而现在如果不能找到那个温泉的位置,我就要抱着衣服在这露天的地方睡上一晚。等到第二天我家可爱的阿黄小朋友来找我这个亲亲娘亲了。
终于在我孜孜不倦碰了无数次壁之后,那个美丽的温泉湖终于出现在我面前。皎皎月光在湖面岸上渡上一层银辉,无边寂静,温柔无迹,不知名的角落还会传来阵阵蛙鸣。
我的内心感动的泪流满面,这都快一个月了,终于是洗上澡了。往四下一打量,这仙境中本也没有什么外人,打量完后放心将衣服解下,放到一旁的乱石堆中。
一只脚触及到水面,只觉得这个温度舒服的我灵魂都快出窍了。随即整个人一个飞跃就沉到了湖里。啊,有澡洗得人生究竟是多么美好啊。我闭起眼睛让整个人随意地漂浮在湖面上,放空自己身心,甚至觉得自己大概还能再睡上一觉。
以至于当有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还有些不知所谓地在湖面上当“浮尸”。一直到那个声音叫得有些急了,也离的很近了,我才不情不愿地张开一只眼,在大脑里反复思索着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突然我猛地睁大了眼,这这这,这不是,石策?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奇妙。如果我早一刻能醒过来,就可以穿上衣服站在岸边迎接他;如果我在晚上一刻,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不小心在这湖里溺了水。然而我就这样正正好好在全身一丝不挂地情况下和他不偏不倚地对视着。
这个情况就实在是非常的尴尬。
一般这种丢脸的事情一旦被抓包,就要想尽办法将对方也拖下水。比方说你在厨房偷吃一只烧鸡,被人发现了,你就要想方设法诱惑他和你一块儿吃烧鸡。可这眼下应该要如何是好,总不见得招呼他一块儿下来洗个澡,再找个别人过来抓包。
石策倒是风轻云淡,站在岸上用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盯着我看。我现在真希望这湖水里头有个水鬼,能把拖下去,脱离这尴尬的局面。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奇妙,因为如此一想后,我就感觉到脚踝上传来一阵巨力,将我猛地向下拉。
天呐,天老爷呀,我以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