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堂"的生意出奇地好。
经过九尾的社交媒体"营销"，这家小店竟然成了城里的网红打卡地。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年轻人前来拍照，顺便品尝一下"传说中有妖气的美食"。
"你确定这样好吗？"李大壮看着店外排队的人群，眉头微皱，"太引人注目了。"
我端上一碗红烧牛肉面，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有什么关系？现代人类只会觉得这是噱头。没人真的相信妖怪的存在。"
"除了我。"他调皮地眨眨眼。
"你不一样，"我轻声道，"你天生就与众不同。"
自古庙一战已过去一个月，表面上一切恢复正常。李大壮白天执勤，晚上来店里帮忙；我专心经营食堂，偶尔处理些妖怪闹事；九尾沉迷当网红，陈雨则在城里找了份记者工作；饕餮依然神出鬼没，只有饿了才回来蹭饭。
唯一的变化是，句芒——也就是王总——被我们安置在食堂后院的一间密室里休养。他元神受损严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清醒的片刻也记不起被控制期间发生的事。
表面平静下，却有暗流涌动。
那晚从古庙回来后，李大壮开始频繁梦到一些过去的片段——青帝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大多模糊不清，但偶尔会有极其清晰的场景，让他在深夜惊醒，满头冷汗。
更令人担忧的是，他开始出现双重人格的迹象。大多数时候他是那个熟悉的李大壮，但在情绪激动或精力充沛时，青帝的气质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语气变得威严，眼中闪过蓝光，甚至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
我们都对此保持沉默，假装一切如常。但心底，都知道情况正在变得复杂。
"今天感觉如何？"趁着没客人，我小声问他。
李大壮放下手中的抹布，望向窗外："做了个新梦。我——青帝——站在昆仑山巅，面对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个声音不断呼唤，说只要我放弃抵抗，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
"然后呢？"
"我拒绝了，"他苦笑，"然后那声音说，总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地投向黑暗。接着我就惊醒了。"
我握住他的手："只是个梦。"
"是吗？"他摇头，"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是...记忆。而且最近这种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这种情况是我们都没预料到的。古庙一战后，李大壮体内的青帝记忆似乎被完全激活，正逐渐融合到他的意识中。
"你觉得青帝会完全取代你吗？"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我们都避而不谈的问题。
李大壮沉默良久："不知道。有时我能感觉到那股意识在推动我，试图掌控这副身体。但也有时候，感觉像是我们在融合，而不是取代。"
"融合？"
"嗯，就像两条河流汇聚成一条更大的河。我们有不同的记忆和性格，但核心价值观非常接近。也许最终的结果，是一个既有李大壮的情感，又有青帝知识的新人格。"
这个可能让我心头稍稍放松："那听起来不坏。"
"除了一点，"他看向我，眼中满是忧虑，"如果真的融合，我还会是那个你喜欢的李大壮吗？"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当初爱上李大壮，是因为他的勇敢、正直和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如果这些核心特质依然存在，那么无论他如何改变，我的感情都不会变。
"我爱的是你的灵魂，"我最终说，"无论它以什么形式存在。"
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正要说什么，门铃响起，又一批客人走了进来。我们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继续扮演着食堂老板和热心帮工的角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平静。
那是个平常的下午，店里只有几位零散的客人。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身考究的灰色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举止优雅，像是某个大企业的高管。
"欢迎光临，"我例行公事地打招呼，"请随便坐。"
男子微微点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仔细翻看菜单。没什么异常，除了一点——他的气息非常干净，干净到不像一个普通人类。
通常情况下，人类身上会带有各种气息——情绪、欲望、食物、香水等等。但这个男子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气息，就像一张白纸，或者说...一个精心构建的伪装。
"您想点什么？"我靠近他，暗中打量。
他抬头看我，嘴角微扬："你家的招牌菜是什么，青鸾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我心头一震，警惕地后退一步："阁下是？"
"一个信使，"他轻声道，"代表一位你很熟悉的故人。"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我面前。盒子看似普通，但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熟悉的气息——昆仑山的气息。
"打开看看。"他示意道。
我谨慎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玉珏，通体碧绿，上面刻着精细的纹路。这是...青帝的随身信物，我绝不会认错。
"这个人应该死了才对，"我冷声道，"除非..."
"除非他从未真正离开，"男子温和地说，"只是被困在另一个维度，直到最近才找到与外界联系的方法。"
我的心跳加速——青帝还活着？这个可能性我曾无数次想过，却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那么李大壮体内的记忆又代表什么？
"我需要更多证明。"我谨慎道。
男子微微一笑："他说，三百二十年前的夏至，你们在昆仑山顶看流星雨，他送了你一支青玉簪，上面刻着'青鸾照夜'四个字。这是你名字的由来，也是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我哑口无言——这确实是只有我和青帝知道的私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他...他还好吗？"我颤抖着问。
"被困但未受伤，"男子回答，"他让我带话给你：时间牢笼即将松动，他需要你和'那个孩子'的帮助。"
"那个孩子...是指李大壮？"
"正是。"男子点头，"青帝的转世身。原本计划是等他成长到一定阶段，两个意识自然融合，但现在情况紧急，需要加速这个过程。"
"加速？"我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意味着青帝需要回归，"男子平静地说，"他的转世计划是个备选方案，以防时间牢笼永久封闭。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直接救出本体。"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李大壮怎么办？"
"作为容器的躯体会保留，但主导意识将是青帝。"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李大壮不是什么容器，他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男子似乎早料到我会这样反应："青帝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他让我告诉你，这不是终结，而是融合。李大壮的记忆和情感会被保留，只是主导权会发生改变。"
"这听起来还是像夺舍。"我冷声道。
"不完全是。青帝和李大壮本就是一体的——前世与今生。他们的灵魂有着相同的本源，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我摇头，坚决反对："必须有其他方法。直接救出青帝本体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通过李大壮？"
"因为时间牢笼的特性，"男子耐心解释，"被困者无法直接离开，但可以通过与自己的'分身'共鸣，重获自由。青帝当年正是预见到这点，才分出一缕元神转世为人，等待合适的时机。"
我陷入沉思。如果男子所言属实，那李大壮从一开始就是青帝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某一天与本体融合而存在的。但这是否意味着，我认识的那个李大壮，那个勇敢正直的警察，只是一个过渡角色？
"我需要和李大壮商量。"我最终说，"这事关他的存亡，他有权做出选择。"
男子点头："理解。不过时间紧迫，三天后的午夜，昆仑山地脉将迎来百年一次的波动，那是打开时间牢笼的绝佳时机。错过了，可能要再等几十年。"
"三天..."我皱眉，"地点在哪？"
"老地方，"男子意味深长地说，"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起身离开，既没有点餐，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像一阵风，来去无踪。只有桌上的玉珏证明他确实来过。
我站在原地，思绪万千。青帝还活着，这本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但现在，这却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我必须在挚爱与恩师之间做出选择。
晚上，李大壮照常来帮忙。看着他熟练地招呼客人、擦拭桌子的样子，我心中百味杂陈。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会如何选择？
"怎么了？"他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等打烊再说，"我轻声道，"有重要的事。"
他点点头，没有追问，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这种体贴、这份理解，正是我爱他的原因之一。如果青帝回归，这些特质会被保留吗？
客人渐渐散去，食堂终于打烊。我们坐在角落的桌前，灯光昏黄，气氛凝重。
"什么事这么严肃？"李大壮问。
我深吸一口气，将下午的遭遇和盘托出，包括男子的身份、青帝的信息，以及那个残酷的选择。说完后，我紧张地看着他，等待反应。
出乎意料，李大壮非常冷静，似乎早有预感："我最近的梦越来越清晰，已经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你...不惊讶吗？"
"惊讶，但不意外，"他苦笑，"青帝的记忆片段越来越多，尤其是关于时间牢笼和转世计划的部分。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那些想法是来自李大壮还是青帝。"
"那你怎么看？"我小心翼翼地问，"关于融合的事。"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如果可以救出青帝，我愿意尝试。但有一个条件——我不会完全消失。"
"你的意思是？"
"就像我之前说的，不是取代，而是融合，"他认真地看着我，"我要和青帝谈条件，保留李大壮的核心记忆和情感，尤其是...对你的那部分。"
我眼眶微热："你确定吗？这很冒险，可能会彻底失去自我。"
"我确定，"他坚定地说，"而且我觉得青帝会同意的。毕竟，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个灵魂，对你的感情也是一致的。"
他的话让我想起一个疑问——青帝和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表面上，我是他的守护灵兽，但那支"青鸾照夜"的玉簪，却暗示着更深的羁绊。或许，李大壮对我的感情，正是青帝留下的记忆回响？
"还有一件事，"李大壮继续道，"如果融合成功，我希望你能接受那个'新的我'。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都希望能继续陪在你身边。"
我哽咽了："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
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那就好。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准备？"
"先联系九尾和陈雨，"我说，"这事我们不能单独面对。然后...去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是哪里？"
我望向远方："昆仑之巅，青帝被封印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次日清晨，九尾和陈雨闻讯赶来。听完情况后，两人反应截然不同。
"太冒险了！"九尾激动地说，"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谁知道那个'使者'是不是真的来自青帝？"
"玉珏是真的，"我指出，"而且他知道只有我和青帝才知道的秘密。"
"但为什么是现在？"九尾追问，"为什么青帝在沉寂三百年后，突然要通过融合回归？"
陈雨若有所思："可能与古庙那场战斗有关。极北之门的封印被动摇，青帝可能感知到了危险，所以急于回归。"
"不管怎样，我决定去，"李大壮坚定地说，"这不只关乎我和青帝，还关乎两界的安危。"
"那我们同去，"九尾说，"就算有危险，也比你们单独面对要好。"
我感激地看着朋友们："谢谢。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怎么去昆仑山？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无法直接打开通道。"
"句芒可能知道，"陈雨提议，"他一直在研究两界通道的方法。"
我们来到后院的密室，句芒正坐在窗边发呆。一个月的休养，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但精神仍很虚弱，像是受了重创的植物，需要漫长的恢复期。
"有事？"他看到我们，眼神忽然警觉。
"需要你的帮助，"我直言不讳，"我们需要去昆仑山。"
句芒显然没想到是这个请求："为什么？那里对你们而言已经不再安全。"
"青帝可能还活着，"我解释，"被困在时间牢笼里。我们要去救他。"
听到"青帝"二字，句芒的眼神变得复杂："如果他真还活着...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我总觉得当年的封印有蹊跷，不像是生死决战，更像是某种安排。"
"你能帮我们打开通道吗？"
句芒思索片刻："理论上可以。我研究两界通道多年，虽然没有灵石，但可以利用地脉节点和特定的时机，打开一个小型通道。"
"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至少两天，"他说，"而且需要一些特殊材料。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强大的能量源。"
"我的宝镜可以提供能量，"我说，"其他材料呢？"
句芒列出一长串清单，有些相当罕见，甚至已经绝迹。但在我们几个的共同努力下，大部分材料都能找到替代品。最关键的几样，则需要去一些特殊的地方寻找。
"我去龙虎山，"九尾自告奋勇，"那里有古老的道观，可能保存着一些符箓和草药。"
"我去南海，"陈雨说，"需要一些特殊的珊瑚和海底矿石。"
"我留下来帮句芒准备阵法，"我决定，"李大壮去警局请假，顺便处理一些私人事务。毕竟...以防万一。"
大家默默点头，都明白这次行动的风险。如果成功，李大壮将与青帝融合，成为一个新的存在；如果失败...可能两者都会消失。
接下来的两天异常忙碌。九尾和陈雨奔波于各地，搜集材料；句芒则在后院布置阵法，虽然元神虚弱，但在这方面的造诣依然深厚；李大壮处理完私人事务后，也加入了准备工作，同时尝试通过冥想，与体内的青帝意识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而我，除了协助句芒，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确认那个"使者"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尽管玉珏和秘密都很可信，但九尾的怀疑也有道理，这突如其来的"融合计划"确实值得警惕。
第三天的黄昏，一切准备就绪。后院已经变成了一个复杂的法阵，中央是一个由特殊矿石和草药构成的传送门框架，四周点缀着符箓和蜡烛，散发着古老的能量波动。
"还算满意，"句芒检查着法阵细节，"虽然比不上正式的灵石通道，但足够将你们传送到昆仑山。不过，能否找到具体的时间牢笼入口，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九尾和陈雨已经回来，带着搜集到的最后几样材料。大家都换上了适合长途跋涉的装备，随身携带必要的法器和补给。
"再次确认，"我严肃地看着每个人，"这次行动极度危险，成功率未知。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的眼神都坚定如初。
"好，"我点头，"那就按计划行动。午夜时分，阵法启动，我们前往昆仑山。"
夜幕降临，星光璀璨。我独自站在屋顶，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影，心中思绪万千。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回。若是一切顺利，我将带回一个融合了李大壮和青帝的新存在；若是失败...可能永远失去这两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在想什么？"李大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未来，"我坦言，"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站到我身边，眺望远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我已经做好决定。这些天的冥想中，我能感觉到青帝意识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镜子的另一侧，映照着相似却又不同的我。"
"他给了你什么感觉？"
"很奇怪，"李大壮思索道，"感觉很熟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或恐惧，反而有种归属感。"
我若有所思："也许融合后，你会比想象中保留更多的自我。"
"我希望如此，"他柔声道，"尤其是对你的记忆和感情，那是我最不想失去的部分。"
我靠在他肩上，享受这可能是最后的宁静时光："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直到...永远。"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来到了关键时刻——午夜。
所有人集合在后院的法阵前。句芒站在阵法一角，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我则取出宝镜，注入真元，为阵法提供能量；九尾和陈雨各自站在不同位置，维持阵法的平衡。
李大壮站在阵法中央，神色平静，目光坚定。他看着我，轻声说："一切顺利的话，下次见面，我就不只是李大壮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回应，"对我来说，你永远是你。"
随着句芒的咒语达到高潮，阵法中央的传送门框架开始发光，一个旋转的能量漩涡逐渐成形。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形成一个稳定的传送门，门的另一侧，依稀可见雪山的轮廓——那是昆仑山！
"成功了！"九尾惊呼，"但能量不稳定，门不会持续太久！"
"记得计划，"我对大家说，"找到时间牢笼入口，然后按照古庙中学到的封印术，尝试与青帝建立联系。"
我们四人迅速穿过传送门，身后是句芒的叮嘱："三天后的同一时间，阵法会再次开启，记得准时回来！"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后，脚下的地面终于变得坚实。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广阔的雪原，陡峭的山峰，晶莹的冰川，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壮丽。
"昆仑山..."我轻声道，熟悉的气息让我既怀念又警惕，"我们到了。"
站在这片阔别三百年的故土上，看着李大壮坚定的背影，我知道，一场足以改变命运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