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表小姐？”
宁老太爷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随口问道。
其实真的不赖宁老太爷，其实在座的宁家人都对孙嬷嬷那一声表小姐产生了迷惑，搜索着记忆中带着尘封的记忆，就连宁大老爷、宁二老爷都眸子里泛着一丝迷茫，表小姐，那既然是表亲关系，难道是？
宁大老爷和宁二老爷齐齐的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但是这又是情理之中！
宁大老爷、宁二老爷想得到，宁老太爷就更加想得到，随即才讪讪的将孙嬷嬷递过来的信接过来，还特意抖了抖信封。
自言自语的故作大声的说道：“唉！这人上了年纪，这都不记事了！”
宁老夫人自是知道宁老太爷这是故意来掩饰尴尬，也没有怪他，可是转眼一想，宁老夫人心里的自责又犹如浪潮一般汹汹而来！
连宁老太爷都不记得还有朝凤这么一个外孙女，十年的时光，自己确实整整忽略了她十年。自己一心忏悔，觉得漱玉的死，跟自己有关，跟死老头子有关，自己十年不与死老头子同房、见面，以为这样便就可以减轻心里的愧疚，便就可以好受一点。
可是自己这十年却只顾着沉溺在这种悲伤之中，却连漱玉拼死生下的孩子都不曾抚养、关心过。自己又凭什么再去怪罪死老头子，就算自己哪一天真的两眼一闭，双腿一瞪的下去找漱玉，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她呢？
宁老夫人将手中带着的那一串石榴石褪下来，紧紧的窝在手中，合上眸子，身子还忍不住的打着颤。
“啪！”
“这个孽障！”
突然之间，宁老太爷一手重重的拍向厚实的桌面，胡子一吹，一脸的怒容！
虽然宁老太爷平常都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但是大都是从小养成的性子，但是生气的时候可是真的很少见！就连跟宁老夫人置气的时候，也是从未红过脸，现如今竟然一封信如此动怒！
宁家的人都齐齐对着顾朝凤的这封信充满了好奇，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小姐写的是什么内容，竟然惹得宁老太爷这般。
感受着宁老太爷的气氛，宁老夫人睁开眸子，望向宁老太爷，轻声开口道：“你也缓一缓！”
“我今个叫人喊你来，让茜儿把朝凤写的这封信拿给你看，不是让你生气的！而是让你看看漱玉拼命生下的孩子是有多懂事，你我之间因为漱玉这事冷战了十年，这十年这家不像家，我心里明白也难受，可是我过不了那个堪，我恨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若是当初漱玉哭着跟我说她想和离，我就支持了她，漱玉是不是就不会年纪轻轻地便就走了！你们总说漱玉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没有挨过阎王殿的那一遭，可是谁没生过孩子，里面的水有多深有多浅，我岂不会不明白，我不信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夜夜做梦，梦见的便是漱玉小时候窝在我怀里，扎着两个小咎，看着我喊着我‘娘亲，你看我画的娘亲好不好看！’”
“梦里的漱玉还是那么可爱，那么招人疼爱！我永远不能忘记漱玉才五岁，就知道我生病的时候，拿着毛巾给我擦额头，用她那小脑门抵着我的脑门，细声说着‘娘亲，你快点好起来！玉儿很担心娘亲，爹爹跟哥哥们也都很担心！’，一转眼出嫁，我的漱玉……我的漱玉当配的上世上最优秀的儿郎，我也曾期盼着我的漱玉能够抱着儿孙，再回来，纵使一把年纪，我也想在听到她在我耳边喊我一声‘娘亲’，就算是让我少活十年，我也乐意！”
“可是，我知道我的漱玉回不来了，从那年满是白绫的时候我便就知道，那些飞舞洒落的铜钱，那一声声哭声鼎沸！呵，我混沌了十年，我忏悔了十年，可是我又做了什么？”
说着，眼眶中的泪水便就噼哩叭啦的往下流着，宁老夫人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潺潺溪水流荡在每个人的心中，一屋子满是寂静！
宁大老爷、宁二老爷还有宁老太爷都红了眼眶，用着袖子不自觉的擦拭着，宁老夫人继续说道：“可是十年，我们都忽略了！忽略了漱玉拼命生下的女儿！”
“若不是受到这封信，我估计一辈子还沉浸在伤痛中，一辈子这般昏昏噩噩的，就算是死了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颜面去见漱玉！”
“母亲！”
宁二老爷开腔道，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腔，望着一脸泪水婆娑的宁老夫人，宁二老爷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停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母亲，小妹的女儿现如今可好？”
听着这话，宁老夫人冷声一笑，结果孙嬷嬷递过来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冷声说道：“好？一出生就被抱到老宅子里，叫好？身边没有半个亲人，命大的活到八岁叫好？八岁才被接进府，父亲嫌弃，继母伪善，小小年纪就要苟且生存，这叫好？”
“我多后悔当初没有强硬的将朝凤抱回来自己养着，我以为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朝凤是他的亲生女儿，谁知道他竟然连畜生都不如！”
“我难以想象朝凤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我宁愿她在信中骂我、辱我，也比让我看着如此心疼她要好！”
宁老夫人语调突然提起来，情绪颇为激动，厉声说着。
宁老太爷缓了口气，看向宁老夫人，慢慢出声道：“那你说你要回京都，是要？”
“没错，我要给朝凤撑腰！”
“躲在这江南几十年，宁家现如今还有半点当初的魄力吗？我亲闺女死在他府上，我忍了十年，现如今我还要继续容忍我的外孙女如此吗？我不准，我的心不准许我这么做！”
“老爷，朝凤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果我们再不做她的后盾，谁、谁还能发自心里的心疼她呢？”
“别的孩子享受温存的时候，朝凤想的便是如何活过这一天！这种心情……你，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