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总一向勤勉,而且因为入睡困难的缘故,伏案工作到很晚,也就没躲开慕老爷子的夺命连环call。
“老爷子,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吗?”慕衍之声音没有任何平仄起伏,像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呸!龟孙子!我是你爷爷!”慕老爷子中气十足,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嗯,如果你不是我爷爷,这通电话根本打不通。”慕总坦然道,丝毫不受慕峻霆的干扰。
他心里有点沉,从刚才吃完饭开始,右眼皮一直莫名地跳,连带着心情实在松快不起来。
“我呸!就你这样的,出去别说是我慕峻霆的孙子!”
老爷子气得不轻,沈叔在一边给他拍背,低声劝他注意身体。
慕衍之往后仰了仰,摸出来一颗烟点燃,缭绕的烟雾把他的脸笼罩起来,看不清表情。
“我警告你,”慕老爷子恶声恶气,拐棍狠狠地拄了拄地,“宋家的事不许你插手。”
呦呵。
这老爷子消息还真是灵通。
慕衍之无声冷笑了下,无所谓地回他,“凭什么?”
慕氏的执行总裁,同时持有绝对控股权,自己想做什么事,还不至于要看老爷子的脸色。
慕峻霆口中的宋家,只能是仁和,还有牵连的宋昭南。
“凭慕氏是我的心血!”
祖孙俩都不肯退让,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浓重的火药味通过微弱的电流传播开来。
“大不了还给你,这个位置让别的慕家子孙来坐。”慕衍之声音飘忽,瞳孔里淬了冰一样冷。
别的慕家子孙,不过私生子而已,只要慕峻霆开口上了族谱,还怕拿不到继承权不成。
“……”隔着电话只能听见那头粗重的喘气声,呼哧呼哧,显然气得不轻。
“慕衍之,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宋家的事不许你插手。”
慕峻霆老谋深算地眯了眯眼,“阮氏的药方慕氏势在必得,这股浪越大越好,最好让宋家元气大伤,阮氏能选择的合作商就只有慕氏了。等那批药投产,慕氏的收益必定可观。”
慕衍之不悦地蹙了蹙眉,心里憋闷着难受,冷声发问,“你怎么肯定阮氏会竞标,并且选慕氏合作?”
他直觉这里必然有陷阱,否则老爷子语气不可能这么笃定。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记住,尽可能拖着药厂合作项目,等拿到阮氏的药方,再投产解约不迟。”慕峻霆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慕衍之的拳头攥紧,菲薄的唇抿成平直的一条线,昭示着主人愤怒郁结的情绪。
“砰”地一声巨响,实木的办公桌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余年眉心一跳,立刻上前查看慕衍之血流如注的手。
“什么动静?”慕峻霆不悦,心说怕不是给他甩脸色看。
“没事,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嗯,下次小心点。”
询问和解释都漫不经心,没人注意中间的小插曲。
“你似乎忘了,我跟顾阮阮离婚了,而且我说过,不会打阮氏药方的主意。”男人声线沉而缓,大提琴似的优雅悠扬。
“做错事不重要,只要及时弥补,永远都来得及。你跟阮阮服个软,尽快复婚。”慕峻霆语气冷硬,分明就是命令的语气。
很显然,在慕老爷子眼里,慕衍之跟顾阮阮的离婚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做不得数。
只要还有必要,那随时都可以,并且必须恢复婚姻存续关系。
“慕老爷子,顾阮阮不是一件商品,可以待价而沽,她曾经是我的妻子,我会给她该有的体面。”
这话慕衍之说得很认真,语气严肃,慕峻霆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所以巨额的离婚补偿金,大概就是他能给予她另一种形式的体面了吧。
一辈子都体体面面地度过,永远不必颠沛流离。
“慕家的少奶奶,慕氏财团的总裁夫人,这个身份不够体面吗?”慕峻霆很困惑,不懂慕衍之的想法。
妻以夫显荣,在上流圈子里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给自己的妻子最大的体面不该是让她富贵加身,顶着丈夫的名头被万众瞩目吗?
“足够,但是她不需要。”慕衍之沉声道,并没有丝毫要松口的迹象。
阮氏是顾阮阮外祖家的产业,婚姻存续期间他慕衍之没能给她情爱,那离婚后也没必要沾染阮氏的利益。
他慕衍之从来不是个好人,不过到底还不算太坏。
“不需要?”那头的慕峻霆低低地笑了笑,说出口的话一针见血,“那这段时间你上赶着跟阮阮同居,又是什么意思?”
留恋过去?哼,这可哄骗不住他这老头子。
慕总诡异地沉默了。
良久,慕峻霆险些以为慕衍之不在了,才听见他重新开口。
“反正慕氏的保健品流水线已经安置妥当了,合同正在制版,签下来也就这两天的事。至于别的,我的妻子只能是常晴。”
“保健品”这几个字慕衍之咬得格外重,起强调作用。
阮氏垄断的药方是救命的特效药,而他强调慕氏打算量产的是保健品,这就是赤果果地跟慕峻霆挑明,不可能打阮氏的主意。
慕峻霆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后半句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拐杖“嗖”地一下甩了出去。
“我警告你,慕衍之,如果你不想被人从慕氏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你尽管跟那个戏子胡闹!”
“你尽管试试,看是慕氏需要我,还是我离不开慕氏。”慕衍之倒是底气十足,并不怵慕峻霆的言语威胁。
慕老爷子跟瘪下来的气球似的泄了气,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警告他,“玩玩可以,她那种女人,不配进慕家的门。”
家世,教养,甚至学历,跟顾阮阮比起来一样不如一样,慕峻霆当然不可能接受常晴进门。
有些女人就是玩意儿,在外头养着玩玩也就是了,领进家门那是万万不行。
慕衍之眉心锁得更紧了,眸底的晦暗愈发厚重。到底是自己的女人,被人这样低贱,只觉得胸腔里氤氲着一股燃烧着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