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第一篇正好是丽丽出生那天，短短一句话让我完全感受到了来自一个五岁孩子深深的恶意。
“爸妈都在为妹妹出生高兴，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知道只要她活着一天，爸妈就会永远偏心她。”
日记本越往后翻里面的东西越不堪入目，乐乐已经完全把丽丽当成自己的假想敌了。
平时趁我和周凯不在，她没少恐吓威胁妹妹。
从决定收养乐乐的那一刻起，在我眼里早就把她当做我的亲女儿看了。
可是现在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引狼入室。
其实在我们收养乐乐之前，园长曾经私下找过我和周凯，建议我们考虑一下别的小朋友。
因为乐乐刚进孤儿院的头几个月曾经霸凌过别的小朋友。
虽然在她们的教育下已经改邪归正了，但这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当时周凯是持反对意见的，他是个男人很怕麻烦。
本来打算重新挑选一个小朋友，是我坚持要收养乐乐。
现在我才后知后觉，有些人从根上是坏的就算你再努力也是教化不了的。
周凯现在本来因为丽丽去世的事就神经敏感，我决定暂时瞒着他，自己找乐乐问清楚。
今天乐乐学校组织春游，放学时间要比平时晚一些。
可是现在都快六点了还没有消息。
我刚准备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乐乐的班主任突然给我发了消息。
她说乐乐外出途中情绪不稳定，还动手打了人。
5
我赶到的时候，乐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人因为打了镇定剂还在昏睡。
“乐乐妈，我理解这段时间你们家里出了变故，所以乐乐最近有什么反常举动，我能包容的都尽量包容，但是她的情绪实在太不稳定了，今天居然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打了人，她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上学了，你们还是让她入院治疗一段时间，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考虑上学的问题吧。”
我这边又是道歉又是安抚的好不容易把受伤的孩子和家长送走。
乐乐又发疯了，整个人又哭又喊的把护士给她的药扔得到处都是。
“我不要，我不吃药……我警告你们，我没生病，我不吃药。”
护士的衣服被弄脏了语气也不太好，我赶紧赔礼道歉让人家先走。
我发现护士走了以后，没人逼她吃药，乐乐的病情逐渐稳定了。
乐乐目前的情况只能住院治疗。
但是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只能麻烦护士替我请一个护工照顾她。
那天我回去得特别晚，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周凯不在。
半夜三更的我怕他出事，正准备打电话问问。
就看到男人从一个陌生女人的车上下来，两个人的举止还很亲密。
我站在客厅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小丑，自己每天在外面忙得团团转，老公居然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周凯进门的时候发现我在吓了一跳。
“老婆，你不是在公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盯着男人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不回来怎么能看到勾魂的小三贴心送你回家啊。”
周凯脸色立马就变了，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
“好啊，既然你怀疑我，那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累了一天我实在没力气跟周凯吵架，刚准备回公司对付一晚上。
周凯突然一脸阴沉的朝我走过去。
“刘琳琳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看着不依不饶的男人，我心里积攒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刚准备跟周凯理论。
我突然瞅到了地上那张格外显眼的病历单——检测为重度抑郁。
“你知道了也好刘琳琳，反正我也快被这样整天压抑的环境逼疯了，今天我们就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以后再有纠缠。”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白天身体忍不住的发抖，手脚根本不听我的脑子指挥，晚上一闭眼脑子里想的全是丽丽，我快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折磨疯。”
“可是我没办法跟你说，我怕你觉得我矫情，我害怕影响的心情，所以我只能自己去看医生，治疗过几次我的情况终于稳定了，可是刚才看到那堆东西我又犯病了，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我没有办法只能打医院的电话，人家医生送我回来也是害怕我会突然晕死在路上，刘琳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的世界全都是围着你转的，甚至为了让你专心工作，在家做了全职奶爸，你扪心自问，我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
周凯把我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说得对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的重心全都下工作上，忽略了他太多。
“我错了老公，我不该怀疑你的，以后我陪你去治病，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就像被人抓住小辫子一样，心里被愧疚堆满了。
却没想短短几个月后回头看，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6
乐乐的病特别奇怪，治疗了两天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我只能去医院跟医生商量新的治疗方案，在这里我又遇到了之前被周凯辞退的保姆，李梅。
她在给乐乐做护工。
医生建议我带乐乐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他说乐乐的精神问题不像是自然产生的，更像是药物干预。
因为当时被辞退闹得很不愉快，从我进病房开始李梅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也是，有这么狠心的爸，疯了算什么，没被折磨死就是万幸了。”
本来最近事情多了就心烦，被她这么阴阳怪气，我的火气直接被点燃了。
“李梅，之前的事早都过去了，就算周凯有什么做得不对得地方我们该给你的补偿也给了，你再这么嘴巴不干净，我只能把你辞退了。”
女人脾气也大当场就辞职不干了。
“堵住我老太婆一个人的嘴有什么用，你好好回去问问你家周凯半夜三更会不会被噩梦吓醒，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就因为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不肯喝奶，他就要把她活活掐死。”
“我做了那么多家的保姆，从来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爸。”
看着李梅离开的背影，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李梅实在没有诓骗我的理由。
不过这跟周凯当时告诉我的却恰恰相反。
周凯说这个保姆虐待打骂孩子，我气不过才让李梅走人的。
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辞退李梅的时候，周凯的抑郁症早就康复了。
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对孩子动手，还要瞒着我，把错都推到保姆身上。
我还来不及考虑清楚这些，很快就出了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乐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她长期服用多种精神药物，现在的精神状态大多都是药物干预造成的。
而且这些药物成分大多都是违禁品。
在我印象里乐乐的身体一直很好，平时很少吃药，怎么会有机会服用这种精神药物。
因为乐乐的情况很复杂，医生建议在药物治疗的同时，再带她去儿童康复中心进行精神方面的干预。
上回我就发现了乐乐之所以会护士态度恶劣，是因为她害怕吃药。
几乎每天吃药她都会害怕得钻进被窝里。
我看着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乐乐心里五味杂陈的。
刚准备替她掀开被子让她好好睡一觉，乐乐因为没有被子的保护一下子应激了。
她突然跪在床上不断的向我磕头求饶。
“我错了，对不起爸，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别给我吃药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欺负妹妹，你让我别给她好脸色，我都会照做的，求求你了……”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愣了好久。
虽然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不要相信。
但是我又控制不住去想这一切要是真的，那该多么得可怕。
7
我朋友是儿童心理治疗方面的专家。
他说可以给乐乐进行一次催眠治疗，唤醒她最深层次的记忆。
乐乐的年纪太小了，不能进行单独的心理治疗，所以我只能全程陪在她身边。
“爸爸，不要走，不要抛弃我和妈妈好不好……爸爸，我害怕，你别不要我。”
“爸爸，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你为什么不让院长婆婆告诉阿姨我是你亲生的？”
“爸爸，我答应你不告诉阿姨我们的关系，可是她对我真的很好，不像你说得那么坏。”
……
“爸爸，以后我都听你的话，求求你不要把我像妹妹一样埋进花盆里好不好。”
丽丽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向日葵了，那个时候她跟我说以后要在屋子里都种满向日葵。
丽丽去世以后，周凯买了一盆向日葵回来就放在阳台。
明明每天浇水施肥，但是里面的向日葵都活不过半个月。
可是人家卖家跟我说向日葵很好养活，只要保证阳光和水充足，它就能存活。
一想到白天乐乐在心里诊室说的话，我心里总是毛骨悚然的。
趁着周凯熟睡，我偷偷用工具把向日葵从土里挖了出来。
才发现向日葵的根部并没有埋在土里，而是被放在了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铁盒子里。
把铁盒子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再一想到乐乐白天说的话，我突然觉得周凯好陌生好可怕。
盒子里的东西我拿给朋友帮忙检测了，他们说里面装的确实是骨灰。
不过由于DNA失效不能保证就是丽丽的骨灰。
然而就在几天前墓园搬迁，开棺转移骨灰盒的时候才发现骨灰盒空了。
周凯背着我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我脑子乱极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解答我的疑惑。
我只能靠自己把所有的真相挖出来。
我打听到乐乐孤儿院的院长退休以后，住进了一家私人养老院。
我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访，老太太见到我明显慌了。
“乐乐，不是孤儿对吗，她有亲生父母的，只是后来她爸走了，她妈也不想要她了，她才被迫被送到孤儿院去的对吗？”
老太太支支吾吾不愿意正面回答我，我也没时间跟她耗直接把话挑明了。
“周凯就是乐乐的亲爸，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老太太吓得差点从病床上摔下来，愧疚的低下了头。
“我当时是想跟你说实话的，但是周凯给了我一笔钱做封口费，我一时鬼迷心窍了才……”
“我也对不起乐乐，其实来孤儿院的前几个月，周凯来过一次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但是他不肯让我告诉乐乐，后来不小心被一个同龄的孩子撞见故意嘲笑乐乐，两个人才起了冲突。”
“后来，你们来孤儿院领养孩子，周凯似乎不愿意把乐乐接回家，他逼我想办法不让你领养乐乐，可是看你那么坚持，就没如他的意。”
“跟你们回去之后，有一回乐乐偷偷来找过我，求我带她回孤儿院，说她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我心疼坏了，可是我又不是她的父母只能任由周凯把她带走。”
“那天孩子哭得可伤心了，她现在还好吧。”
看着苍老到不成人样的院长，我既愤怒又觉得悲哀。
“她已经被逼疯了。”
问女人拿到了乐乐亲生母亲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隔了很久，是个护士接的。
女人在周凯走后不久就因为精神异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乐乐也被迫成了没有爸妈的孤儿。
而且她的情况和乐乐一样，都是因为过量服用某种精神药物导致了精神失常。
虽然还不确定，但是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些会不会出自同一个的手笔。
8
乐乐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精神状态逐渐恢复正常了，只是她不愿意说话，每次我去她都小心翼翼的躲在被子里。
这次也是一样，不过临走的时候，她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
我打开看了是一个地址而且很眼熟。
最近几次我带周凯去治病去的就是这个地方，但是每次他都不让我跟着。
我偷偷去看过一次那是个不起眼的居民楼。
我开车过去远远等在单元楼外，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周凯出来了。
还是上次那个女人，只是没有我的监视，这两个举止更加亲密了。
什么医院会开在居民楼里，我忍不住嘲笑之前的自己太蠢了。
不过我这次来也不是全无收获，除了这个居民楼地址，那张纸条上还有一个仓库的地址。
趁着两个人亲密缠绵，我摸过去一看，里面堆满了贴着英文封条的药物。
我查了一下全是违禁品。
正好前几天那个医生朋友跟我说他们医院正在严查违禁药品，我赶紧把这些东西拍照给他发了过去。
他一查证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这些不仅是违禁品而且里面有好几种都跟乐乐服用的药物相吻合。
因为没法确定走私买卖的到底是谁，徐东那边联系了警察，准备守株待兔。
而我这边似乎也该收网了。
第二天下午我特意提早了两个小时回家。
周凯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客厅的我吓了一大跳。
“老婆，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我没理他指了指阳台的向日葵。
“老公，之前种在阳台的向日葵最多能活半个月，现在都快一个月还长得这么好，你说丽丽是不是原谅我们了，原谅我们没做好父母。”
周凯看着向日葵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但是碍于我在，他又不好发作。
“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了。”
周凯现在心里一定既震惊又疑惑，他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问过花店的老板了，他是说要用新鲜的土壤才能养活，骨灰是养不了花的。”
9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震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静静的看着周凯，不愿意错过男人脸上每一个精彩的表情。
“我当然是……猜的，我还猜丽丽的死，乐乐还有乐乐她妈发疯都不是巧合，是有人给她们服用了致幻的精神类药物，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周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
“现在纠结对不对又有什么意义，反正该死的该疯的，都已经回不来了。刘琳琳，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以你这蠢货的脑子，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恨不得狠狠扇这个恶心的男人两巴掌。
做了这么多坏事，他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居然还能落井下石的笑出声来。
“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乐乐和丽丽都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丽丽会找你追魂索命吗？”
周凯朝我平静的摇了摇头，这些人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就让她们尽管来好了，你觉得要是我在乎的话，还能做出这些事吗。”
“吴丽和吴乐最该后悔的就是成了我的女儿，我不爱她们的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她们。”
“不过吴乐还算幸运，当时看在她年纪还小，我只对她那个窝囊妈下了手，可是谁让她不知好歹非要赖在我眼皮子底下，那我就让她待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分一秒都会在煎熬里。”
“从吴丽出生那天起，我每天都会逼她写一篇有关吴丽的日记，内容越歹毒约好，我就盼着你什么能发现把这个恶心东西赶走，结果你那么蠢，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那她只能自认倒霉和吴丽一样做只可怜的小白鼠，至于吴丽，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只不过是我用来试新药的小白鼠而已，只是她也太没用了，才两年就受不了自杀了。”
“刘琳琳你不要试图道德绑架我，你和他们的生死我都不在乎，这么多年我之所以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比那个疯女人还要蠢，还要好掌控。”
周凯这个丧尽天良的人早就泯灭了基本的人性，对他来说所有人的生死都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
对付这种人，就要找到他的痛点，一刀一刀狠狠扎进去，让他生不如死。
“周凯，你说你都不在乎了，那她你也不在乎了吗？因为知道这个人出事你会痛苦会绝望，所以不管你藏得再好，我也会把她挖出来。”
我特地让朋友给我发了几张犯罪现场的照片。
周凯知道就算撕破了脸皮告诉了我真相，可是有些东西死无对证。
就算我再想为丽丽报仇，也无计可施。
不过幸好我抢先一步找到了男人的弱点，我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失去挚爱生不如死的滋味。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遭了报应，周凯终于绝望到发疯了。
“贱人，你怎么敢，楚楚就是我的命……你怎么敢这么对她，我告诉你就算你们所有人的命加上都比不上她的，我要杀了你。”
男人气急败坏的朝我冲过来，刚准备跟我拼命，就被我手里的电棒电瘫了。
“你放心，她完了你也逃不掉，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就等着到牢房里双宿双飞吧。”
“你看我都忘了，谋财害命你犯的罪可比她大多了，估计很快就要阴阳两隔了，你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只能带着所有的悔恨绝望一起下地狱。”
周凯被我逼得彻底崩溃了，居然低声下气求我了。
“你，你想要什么都行，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只求你放过她……求你。”
我没有再看男人一眼，声音冷得刺骨。
“那丽丽呢，她还那么小，你给她吃那些害人的毒药让她生不如死跳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她。周凯，像你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真的活该下地狱。”
警察上门带走他的时候男人已经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了。
可是还不够，我要亲眼看他遭报应。
两个月后法院传来了男人被判死刑的消息。
我看着开满了整个阳台的向日葵，突然有些触动。
丽丽这辈子是妈的错，妈没有保护好你。
余生就让这些向日葵代替你陪在我身边。
我向你保证一定让它们向阳而生，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