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早川正的这场交谈才刚开始不久，林旭才刚理解了对方究竟想问自己什么，局面就已经开始朝着谈崩的方向发展了。
虽然早川正的最后一句话中，所提及的“怜子和她的女儿”让林旭颇为在意，但现在显然不是应该由他来提问的时候。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稳住早川正才对。
林旭无奈地摇摇头，心道一声果然还是要喝酒啊，早知道来之前就先垫垫肚子了。
他抬手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当着早川正的面昂头一饮而尽，在辛辣酒水的刺激下，他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早川叔叔。”林旭改变了对早川正的称呼，语气真诚，“我的诚意一直都很足，否则我完全可以编一个理由来糊弄您，何必要直说自己回答不了呢？
“我是回答不了，而不是不想回答，因为就算说了实话您也不会相信。”
说实话，除了用来糊弄老包和横山美绪的那个理由，林旭是真的想不到其他合理的理由了。
他不知道早川正查他查到了什么程度，但自己这几个月林旭总共撒出去了多少系统金，他是一直都很清楚的。
他这几个月间撒出去的系统金数额，再加上森友百货未来的投入，已经接近坐在他对面的这位霓虹首富的全部身价了。
这么大一笔钱，除了林旭对老包用的那个借口，那有什么借口能装得下呢？
但他也确实没撒谎，今天的他真的很有诚意。
否则就凭他之前在夕月酒吧里做的那件事，还不足以让他那么痛快地肯定了早川正的推论。
哪怕他当初为了解决许冠杰费了那么大劲，看起来有些不合情理，但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也并非什么难事。
甚至连理由都不用找，他就咬死了自己的钱是国家提供的，对方大概率自己就能脑补出合理的解释。
毕竟当初他解决许冠杰的事，早川正知道，老包同样也知道。
老包就没去怀疑过林旭的说辞，显然是已经自己脑补出了合理的解释。
林旭刚刚之所以那么痛快地承认他的钱不是国家提供的，是出于几方面的因素考虑。
一来，对方见多识广，想骗对方的难度比骗老包要大得多，之后圆谎太难也太累。
二来，对方毕竟是早川千夏的父亲，还不同于高柳圭介那个畜生，是个对女儿疼爱有加又尽职尽责的父亲，林旭还是想尽可能向坦诚一些。
除了以上两点，还有第三个理由。
以前他不敢暴露系统，是怕被人盯上，把他抓起来榨系统金。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时彻底清空系统金，变回一个普通人了。
对于手里剩余的这5万多亿的系统金，林旭也没有太多不能割舍的。
森友百货之后开分店要用到的钱，林旭已经全部打进森友集团的公司账户里了。
他的那些消费对象们也完全都可以自给自足。
家里的那个妹妹又很容易满足，除了冰淇淋就没主动要过什么东西。
哪怕没了系统金，给浅上空买冰淇淋的钱林旭总归还是能拿出来的。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职业画家了，名气还很大，又不是从前那个贫穷的留学生。
其实他本来也不算贫穷，如果当初的冯嘉欣是浅上空，生活大概也能过得蛮不错的。
所以哪怕系统金被清空，会受到影响到的也就只有双木酒吧而已。
反正明年2月双木酒吧也是注定要关门的，提早一些关门也没什么。
所以他现在其实并不担心系统暴露，至少不担心在早川正面前暴露。
大不了他之后想要做的那些事就不做了呗。
有森友百货和双木商会在，他之后想做的事情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种子已经播撒下去了，未来肯定会开花结果的，没必要非得由他来把事情做完。
这是他为早川千夏所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从暑假开始那天，林旭让谷本雅一去向早川正汇报他和早川千夏的事时，脑海里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步。
他今天真的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
之所以没有明着对早川正说系统的事，也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罢了。
早川正并未被林旭看似真诚的话语所打动，他所见过的世面和老谋深算之辈不计其数，早已不会相信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能打动他的只有事实，经过验证的事实。
他面无表情道：“是否说实话是你的事情，听完以后相不相信是我的事情。”
林旭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钱就像是水一样，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每一滴水流经的每一条河流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有一滴水看似找不到来源，只可能是因为站得不够高。
“早川叔叔认为我那位朋友说的对吗？”
早川正略一思索，随即缓缓点头：“这比喻倒挺形象的。”
“既然叔叔您同意。”林旭也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那我想反问一句，叔叔您是当今的霓虹首富，您难道站得还不够高吗？
“您肯定调查过水是从哪流到我手里的吧？
“现在问我这个，不就是因为您不相信自己的调查结果吗？”
早川正无言以对。
林旭这回说对了，他确实调查了林旭银行账户的资金来源。
现在问他这个，也确实是因为他并不相信自己调查的结果。
比起调查到的结果，他更相信是某些势力在其中做了手脚，在他眼前布下了障眼法。
而林旭此刻所表达的意思是，并没有什么障眼法，他所调查到的就是纯粹的事实。
早川正再度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皱眉头了。
他开口问道：“你难道是想告诉我，你背后没有人。
“但每当你花钱的时候，霓虹就会有无数你不认识的人站在你背后，把他们自己的钱送给你？”
“我知道您无法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林旭平静点头。
他知道早川正查到了什么。
林旭自己曾经也因为好奇，让横山美绪帮他调查过，每次花出去的系统金到底是从哪来的。
总不能真是凭空出现在他银行账户里的吧。
横山美绪的调查结果，让林旭知道了他的系统金确实不是凭空出现在银行账户里的，而是别人转给他的。
给他转钱的人不止一人，而是数不清的人。
那些往他账户里转钱的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共同特征，硬要说的话就是他们都有霓虹邮政银行的银行卡。
但这共同点就跟没有一样，毕竟每个霓虹人差不多都会有这么一个银行账户。
每笔转账的金额也大小不一，10円、20円、10万、20万都有，完全没什么规律。
顺着那些账户继续查下去，会发现当他们给林旭转了一笔钱，一秒钟后就会有另外一个银行账户转钱过来，填补上刚刚的支出。
再顺着新冒出来的账户接着查下去，又会冒出新的银行账户，补上前一个账户的支出，再往下查还是一样，仿佛永无休止一般，永远看不到尽头。
包括林旭收到的系统返现也是。
这感觉就好像是，从大海里舀出一瓢水，周围的海水就会源源不断地奔涌过来。
这调查结果但凡被脑袋正常的人看到，第一反应大概都是不相信，会怀疑是不是有黑客组织入侵了银行系统，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早川正和横山美绪都是这么想的。
刚刚林旭对早川正所说的那番话，也是横山美绪曾经对他说的。
但林旭是知道自己手底下并没有什么技术卓绝的黑客组织，背后也没有什么人，站在他身后的只有系统。
这种事大概也只有系统这种不合常理的玩意才能干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