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前泽友作“调戏”过后，林旭便彻底放弃了和对方聊一些深入话题的打算。
想想也是，对于前泽友作来说，早川正那样的人才算和他处在同一层次。
无论是早川千夏还是林旭，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小朋友”而已，顶多能算是厉害一些的小朋友。
远远没到能跟前泽友作平等交流，共同探讨严肃话题的程度。
更何况林旭一上来问的问题就那么敏感。
前泽友作刚才的回答看似是在调侃，可仔细想想，站在他的角度上，刚刚给出的回答或许已经是最得体的了。
想到此处，林旭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感慨。
再看面前津津有味吃着薯条的前泽友作，对于他刚刚随口提及的过往，似乎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虽说先后两次见面，对方总是想从自己身上薅热度，但论起平易近人程度，前泽友作在他那个层级的人当中，应该能算是首位了。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他和林旭、浅上空一起坐在大厅里吃饭这事。
林旭见早川正的时候，都没和他吃上饭。
一上来直接就灌了他三杯酒，这事林旭绝逼能记一辈子。
林旭咬了一口手中的汉堡，就着冰可乐一口咽下，看了一眼身旁的浅上空。
再度看向对面的前泽友作，语气随意地开了口：“既然刚才的问题不能聊，那我们聊点别的呗？
“听前泽先生之前在电梯里说的话，最近是对Whisker Wiggle很关注吗？”
前泽友作闻言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旭。
他没注意到，林旭身旁正吃东西的浅上空同样也是动作一顿，表情略带古怪地朝林旭看来。
林旭则是两个人谁都没看，问完就一脸随意地低头继续拿烤肉往嘴里塞，好似刚刚只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闲话似的。
前泽友作表情狐疑：“小朋友你这种对潮流毫不上心的人，按说不应该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吧？”
“我当然不感兴趣了。”林旭回答得理所当然，同时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浅上空，“但我妹妹目前正在备考东京文服，将来想要做服装设计师。
“难得碰上前泽先生这种和服装行业联系紧密的大人物，当然希望能帮她在入行之前，多了解到一点业内内幕。”
前泽友作闻言依旧有些怀疑：“……你找我了解业内讯息？”
“是啊！”林旭一脸坦诚，“前泽先生对我可能有点误解，我和早川家真不太熟。”
“呵！”前泽友作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不熟是吧？
不熟你和小千夏在画展上互相出11亿拍对方的画？
不熟你刚刚能问我那种问题？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浅上空：“别说是我了，这话小妹妹你相信吗？”
前泽友作这句话可算是问对人了。
林旭都用不着和浅上空打眼色，现在整个霓虹怕是都找不出比她更相信，林旭和早川家不熟的人了。
“我哥哥说的是事实。”
——这位早川家不为人知的外孙女，此刻对前泽友作如此说道。
前泽友作听到浅上空这么说，忽然有些相信了。
过来餐厅的一路上，浅上空表现得都很乖巧，一直都没主动开口说过话，就算说话也是凑在林旭耳边说悄悄话。
这无疑加深了前泽友作眼中，林旭刚开始给浅上空立的社恐形象。
对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前泽友作天然就会更相信几分。
当然，实际上浅上空就是单纯的，不想跟一上来就把她看成了小孩的前泽友作讲话。
至于和林旭说悄悄话，俩人在那背着前泽友作商量要怎么坑他呢，那可不得偷偷咬耳朵吗？
“算了。”前泽友作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是不是事实，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跟你们讲的。
“我感兴趣的不是Whisker Wiggle，而是这家小公司最近新冒出来的那名神秘设计师。
“也就是设计出这位小妹妹身上这身衣服的那位。”
浅上空：？
“哦？怎么个神秘法？”林旭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
“小朋友你不了解服装潮流，肯定不懂其中的门道。”前泽友作认真解释道，“设计出这套衣服的设计师，水平很不一般。
“不光是风格独树一帜，采用的设计元素别出心裁，有着不同于主流的独特审美。
“技术方面更是了得，我手下的设计总监分析过后。
“给出的评价是，方方面面考虑得非常详尽，绝对出自于一名混迹业界多年的成手之手。
“一个才华出众，同时技术成熟的服装设计师，突然以这样一下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公司的名号，推出了这么一款能够引领风尚的服装。
“你们听完以后肯定也觉得很反常吧？”
前泽友作说完，表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林旭和浅上空。
浅上空不答话，只是埋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薯条。
林旭微皱着眉，抿着嘴，一脸认真思索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确实。”
浅上空听到林旭的话，往嘴里塞薯条的动作一顿，停顿片刻后，愈发快速地接着往嘴里塞起了薯条，很快她的脸颊就被嘴里的薯条给撑得鼓鼓的。
前泽友作看到浅上空的举动，还以为是自己总盯着她看，给这个社恐盯紧张了，于是很体贴地移开目光只看向他身旁的林旭，开口问道：
“小朋友你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原因？”
林旭听都前泽友作突然问自己，嘴巴抿得愈发用力，过了好半天才开口答道：“……我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测试。”
“没错！”前泽友作当即一拍桌子，“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果然我没看错，小朋友你在画画之外的方面，同样也很有才能啊。”
“噢？我居然和前泽先生想到一块去了吗？”林旭闻言，非常惊喜地咧开了嘴角。
憋了那么久，可算是让他找到机会笑一下了！
笑起来的林旭下意识转头撇了一眼身旁的浅上空。
心说浅上空这回挺厉害啊，竟然这么能憋，自己都差点没憋住。
结果一扭脸就看到浅上空用薯条把自己的嘴巴塞成了金鱼，心中顿时无语。
抬手抢过她抓在手里还要往嘴里塞的薯条，塞进自己口中，林旭继续看向了前泽友作。
虽然他刚刚憋的很辛苦，但对于前泽友作刚刚说的话，内心还是很惊讶的。
对方明明过程推理得全错，得出的结论却相当正确。
当初早川千夏买下Whisker Wiggle给浅上空，不就是为了让她边做边学，借Whisker Wiggle上架自己设计的衣服，获取市场反馈的吗？
而且过程严格地说其实也不算错。
那套衣服本来也不是浅上空一个人设计出来的。
设计灵感源自于林旭这个美术素养极高，但又对服装设计了解极其有限的外行人。
他哪怕想应和主流审美，他也应和不上啊。
更何况他还不想，本来设计裙子就是为了给浅上空做生日礼物的，林旭当然是去应和浅上空的审美了。
所以归根结底，真正特别的是浅上空自己。
林旭不过是用他的美术能力，和那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把她的审美表达出来了而已。
至于技术方面，为了浅上空改稿的事情，早川正都快在业界知名设计师面前，把他那张老脸给刷秃噜皮了。
做衣服又不像画画那样需要基本功，把用什么布料，缝的时候选哪种针脚之类的问题确定下来，剩下的交给机器就好了。
有那么多位知名设计师看在迅销集团的面子上，在背后全方位无死角的尽心指点，那单看衣服可不就是出自于成手吗？
要是前泽友作手下的设计总监，分析的是浅上空身上穿的这一身，得出来的结论恐怕就不一样了。
毕竟她现在穿的是自己操作缝纫机做的“备考作品集”限定版，和Whisker Wiggle店里卖的都不一样。
林旭继续问道：“所以呢？前泽先生之后有没有去验证过自己的推测究竟对不对呢？”
这次他少了几分憋笑的心思，心中多了几分在意。
让林旭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像前泽友作这样的大人物，在注意到Whisker Wiggle以后，究竟会下多大的功夫去着手调查。
这对林旭有着相当之高的参考价值。
“我当然派人去查了。”前泽友作点点头，看向林旭的目光中带着些意味深长，“结果如何，小朋友你难道不知道吗？”
林旭闻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难不成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Whisker Wiggle和自己有关？
甚至今天特意跟着他们，也不光光是为了蹭他一波热度，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浅上空来的？
心中如此想着的林旭，还是决定装傻到底，开口问道：“我怎么会知道？”
Whisker Wiggle和他自己，以及浅上空的关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旭虽然目前还在其中占了40%的股份，但公司既不是他买的，也不是他开的。
所有一切都是早川千夏做的，完全没动用到系统金，也就不会被人顺藤摸瓜，怀疑上他的资金来源。
一直以来林旭所担心的就只是这一件事。
“就算小朋友你说自己和早川桑不熟，总不能说和小千夏不熟吧？”前泽友作眯眼看着林旭，“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位突然在Whisker Wiggle展露头脚的神秘设计师，应该就是小千夏吧？”
前泽友作说出自己的推测后，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林旭和塞了一嘴薯条的浅上空闻言，头顶同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前泽友作看着一脸茫然的林旭，自信一笑：“呵，还打算继续在我面前装作自己不知情吗？”
他表情笃定地向一——二脸懵逼的林旭和浅上空，说起了自己的推理经过：
“既然确定了那套衣服，出自业内混迹多年的成手，那业内必然有人能认出究竟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于是我去找业内知名的设计师打听了一遍。
“虽然没能直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
“就在不久之前，早川桑的秘书联系了许多业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请他们帮忙看一张服装设计稿，并对设计稿提些意见。
“没错，那张设计稿就是Whisker Wiggle最近新贩售的那套衣服的前身！”
林旭心说，对方原来是从这个角度查的。
仔细想想，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对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反倒是不会直接去查公司在谁的名下了。
前泽友作哪怕去查了Whisker Wiggle的持有人，查出浅上优奈的名字。
按照他这个逻辑，肯定也会认为公司持有人只是个幌子。
林旭见前泽友作讲到这里，就不再继续说下去，反倒用一种“这下该摊牌了吧？”的表情直直看着自己。
他试探性地继续开口发问：“所以……？”
“啧。”前泽友作对于自己都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林旭还在他面前装不知情，感到非常不满。
“还有么好所以的？”他语气略有不耐，
“能让早川桑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除了小千夏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明显就是小千夏她在成了画家之后，又想要当服装设计师了呗。
“我知道小千夏很早以前就学习过服装设计，她的画画风格，也是博采众家之长融汇为属于自己的风格的类型。
“一切都非常’巧合’的能够对应的上。
“据说在此之前，早川桑还请业界的设计师们帮忙看过，另一副风格截然不同的设计稿，但事后那身衣服并没有出现在市面上。
“明显就是小千夏在尝试着找自己的风格。
“怎么样，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如果不是小千夏送的，就是专门去买来支持小千夏的吧？
“别说，穿在她身上还真的很合适呢！”
林旭：……
怎么说呢。
这次好像又变成分析的过程全对，结果却不对的情况了。
林旭转头默默朝浅上空看去，发现浅上空也正一脸无语地扭头看向自己。
两人相视无言，齐齐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