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眼前此等尴尬的场面，半只脚踏入社死边缘，另外半只脚即将踏上天台边缘的林旭，尝试着为自己挽尊。
他对着矢部沙惠勉强笑道：“真、真是太巧了。啊哈哈，哈哈哈……”
这几声干笑中蕴藏了林旭已经仅剩不多的力气，以及对保住自身尊严的强烈渴望。
“是啊，真的非常凑巧。”矢部沙惠好似丝毫没感受到面前林旭的尴尬，整个人仍旧沉浸在惊讶之中。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逛过画展了，年轻时在武藏美读大学时比较常去。”想到学生时代，矢部沙惠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最近工作室终于渐渐稳定，工作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忙了，恰好又在电视上看到了东京都美术馆在举办以新锐画家为主的画展广告，就想着这或许是个重拾大学时代爱好的好机会……”
“这、这样啊……”
林旭还能说什么呢？
他就是考虑到矢部沙惠的工作和美术关联比较大，请她当托违和感比较小，这才打算拜托对方帮忙的。
谁知道对方学生时代还有这种爱好啊！
他见对方的关注点主要都集中在画展上，可能没听清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心中稍稍恢复了些许镇定，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
“原来矢部桑大学是在武藏美念的，我当初备考时也想过要考武藏美来着，差一点就变成矢部桑的后辈了。”林旭笑着说道。
矢部沙惠客气地应和道：“如果能有林桑这样的后辈，那就太荣幸了。”
她知道林旭目前就读于东京艺大，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询问对方为什么最后没考武藏美的问题。
也得亏她没问，不然要是从林旭嘴里得到一个“武藏美的学费太贵了”的答案，搞不好还会觉得林旭是在阴阳怪气她的母校。
但林旭当初之所以没去考武藏美，主要原因还真是因为学费太贵了。
武藏美的学费在东京各大美院中也是属于最高的那一档，单单学费一年就要将近10万人民币，是东京艺大的两倍还多，以林旭家的收入水平供起来无疑会相当吃力。
从这就看出来矢部沙惠年轻时的家境无疑是非常不错的，至少也是中产水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年轻人人均躺平的霓虹，对方为什么会具有这么强的事业心。
中产家庭长大的孩子里向来最容易诞生出事业狂魔。
从前的矢部沙惠绝对能算一个，但看她现在都开始试着重拾学生时代的爱好，心态上大概已经发生了些许改变。
矢部沙惠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林桑当初念的是武藏美，我肯定也就没办法在这次画展上遇见林桑的作品了。”
“是、是啊……”林旭慌忙应道。
不是，话题不是已经转移了吗？
这怎么忽然又转回来了？！
既然躲不过去，他只能直面这个问题了。
林旭开口说道：“那个，既然矢部桑已经对我的作品竞过价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啊，林桑指的是要我在拍卖会上帮忙抬价的事吗？”矢部沙惠直接问了出来。
林旭咬牙：“……对。”
那什么，咱就算不装作没听见那话，至少也别重复出来了吧？
给你家店长留点面子不行吗？
林旭再次考虑起了直接从四楼跳下去的可行性——主要是不清楚能不能死得痛快一点，随即就听矢部沙惠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正想要和林桑商量一下。”
“商…量？”林旭表情茫然，“矢部桑想和我商量什么？”
“就是——”矢部沙惠眼神中带着些许兴奋，“林桑的那幅画我想要买下来收藏，所以您能不能再找个其他人去拍卖会上抬价呢？
“或者直接告诉我您的心理价位，我自己去找抬价的人也可以。”
林旭：？
“你等会。”他冲着矢部沙惠一抬手，表情有些茫然，“是我的日语水平不太够吗……怎么有些听不懂矢部桑的意思呢？”
矢部沙惠认真解释道：“那幅画我原本就是想要买下收藏的，现在知道了那幅画是林桑你的作品——并且还是出道作品，就更加没有理由错过了。”
林旭沉默了两三秒，开口确认道：“……哪怕已经知道了我打算找人暗中抬价？”
“当然。”矢部沙惠理所当然地点头，
“对别人来说您或许只是一名东京艺大即将毕业的学生，但我对您的了解显然更多不是吗？
“哪怕不是收藏，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此刻森友百货的四楼已经出现了一批顾客，正在美妆区挑选着商品，矢部沙惠便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她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林旭只是东京艺大的一名学生，对他的作品自然不会出到太高的价格。
但矢部沙惠却知道林旭是双木酒吧的店长，同时还是森友百货的店长。
林旭虽然没在双木商会里挂职，但双木商会里的每个成员都知道她们的商会是因为谁才建立的。
暂且不提这些身份背后所蕴含的含金量，作为帮助林旭完成了森友百货室内设计方案的人，今天又刚亲眼见到了设计方案落地后的实物。
矢部沙惠毫不怀疑能做出此等设计的林旭，将来能够在艺术方面取得的成就。
所以她很理解林旭为什么要找人在拍卖会上给自己的作品抬价，也完全不觉得林旭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普通学生的作品之所以不值钱，是因为他们作为艺术家的才华还没得到证明。
就像是一张彩票，有可能开出大奖，但更大的可能是一无所获，所以自然只能卖到“彩票”的价格。
但林旭的才华在矢部沙惠心里已经得到过证明了——凭借着森友百货的设计以及双木酒吧的行为艺术。
如果林旭的作品被人以一个普通学生作品的价格买走那才是有问题。
这就好像是有人用只够买一张彩票的价钱，买下了一个99%能获得成功的项目的全部股份一般。
捡漏也没有这么捡的啊！
矢部沙惠的想法其实没问题，想法有问题的人其实是林旭。
他一直以来都太过执着于不让自己因系统所获得的一切沾染到自己的画画上面。
即便他自己也清楚现今所得到的一切并非全然因为系统，但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这里不得不再说上一句。
矢部沙惠虽然此刻对于林旭的想法没什么问题，但对于彩票的认知还是存在很大问题的。
她但凡了解一丁点中国的彩票，那也不该拿投资画作和彩票做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