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觉得很纳闷，这次的事他和横山美绪从数不清多少天就开始了谋划，最后又取得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成功。
他难道不应该觉得很兴奋才对吗？
怎么到头来，就连庆功宴都是因为他觉得应该要有，才随便应付着办了一下，草草吃顿饭就结束了呢？
浅上空头靠在副驾驶席椅背上，扭着头默默看着疑惑发问的林旭，片刻后轻声开口道：
“因为哥哥今天做的并不是你想做的事，而是你不得不做的事。
“所以即使最后成功了，也不会感到特别开心，只会觉得事情终于结束了。”
浅上空此刻所讲的这个道理，还是以前林旭教给她的。
林旭也想到了这点，偏头斜了一旁看着自己的浅上空一眼，没好气道：“这好像还是我以前讲给你听的吧？”
“是啊。”浅上空点头应道，“明明是哥哥你自己本身就明白的道理，结果你却只有在面对着画画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
林旭心里有点嘀咕：“……我怎么感觉空你话里有话呢？”
浅上空没应他的话，扭头看向了车窗外面，片刻后再度开口喊了林旭一声：“哥哥。”
“嗯？”林旭纳闷地再次转头朝着浅上空看了一眼，没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了她扎着双马尾的后脑勺。
浅上空就这么用后脑勺对着林旭，用有些别扭的语气继续朝他问道：“你心里有没有一点怪我？”
“啊？”林旭一懵，没理解浅上空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茫然问道，“我为什么要怪你啊？”
“如果那时候不是我在用力撮合哥哥和舞，你们肯定不会在一起的吧？”浅上空慢慢转回头来，“那样的话，哥哥也就不用经历今天这样的事了。”
林旭：？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理解了浅上空的意思。
浅上空的意思好像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她之前一个劲地搞事，自己和高卷舞就不会成恋人。
如果他和高卷舞没成恋人，也就不会和山口组针锋相对。
所以他今天和山口组针锋相对，是浅上空的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旭无语地抬手照着浅上空的脑门用力一戳，
“你这个脑袋瓜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能想得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啊？”
林旭这回可没留力气，给浅上空戳的感觉脑门痛得不行。
她一把拍开林旭的胳膊，吃痛地捂着自己脑门，不满地嚷嚷道：“干嘛呀，用那么大力气！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有哪句对吗！”林旭立即反问，反应过来后又自己改口道，
“噢，对。之前成天憋着一肚子坏水不停搞事，简直烦死个人，这句是对的。
“没你在中间搅合，我和舞可能不会在一起，这句也勉强算你对吧。”
浅上空一开始心说，她什么时候说自己憋着一肚子坏水了？
还有“烦死个人”，这更不可能是她自己说的了好吧？
哥哥你这人怎么还自己往里加私货呢！
等后面听到林旭承认，如果没她参与，他和高卷舞可能不会在一起，一下子便又没了指责林旭胡乱编她说过的话的心思，抿着嘴坐在座位上没有开口讲话。
旋即她就听林旭继续说道：“可就算我和舞没有在一起，依旧是朋友关系。
“今天和之前为舞做的那些事，我也依然会做的好不好？
“所以怎么可能会把错落到你头上啊？”
浅上空抬头望着林旭，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真的？”
“那当然了！”林旭听浅上空居然还不相信，表情相当无奈地说道，
“别人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就算了，可是你诶！
“你还没改换称呼叫我哥哥前，我们经历的那些事，你难不成已经全忘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
“……我当然没忘！”浅上空闻言连忙替自己辩解了一句，紧接着就立刻气恼地吐槽起了林旭对她的称呼，“你不许叫我小鬼！”
“啧——是是，知道了。”
林旭不爽地撇撇嘴，心说你哥今天被人隔着电话喊了一晚上的小鬼都没说什么，这才叫了你一声，你居然就不乐意了。
嗯…不然下次篠田建市再喊他小鬼的时候，他也像浅上空这么回？
可这么回真不会被对方派人来把他剁成臊子吗？
林旭在心里嘀咕着，一旁的浅上空听了他的话，小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
在此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被她惦记非常久了。
今天听林旭这么一说，她心中的愧疚与后悔感也终于减轻了一些。
但她心里面因林旭今天经历风险，而产生的担忧心情，却并未因此而有所减轻，仍旧在替林旭感觉到不平。
“就算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她继续语气别扭地开口问道，“但哥哥你为舞做这些事，真的值得吗？”
不等林旭开口回答，她紧接着又开口补充了几句：
“你可不要说什么举手之劳、小事一桩之类的话啊！
“刚才在吃晚餐时，你跟我讲了那么多和横山小姐做的先期准备，以及过程中需要赌一把的地方。
“怎么看这都不可能是小事的！”
林旭：……
他有点后悔今晚给浅上空讲这么多了。
原本想说的话被浅上空先一步堵住了，林旭只能重新组织语言。
思考了片刻，他缓缓开口说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应该如何去界定，怎样才算是值得，怎样又算不值得。
“我甚至不清楚，在和别人相处时，是不是应该考虑这样的问题。
“以前的我觉得，给别人付出时，只要自己内心中没有怨言就可以了。
“可结果证明，我当初那样的想法好像是错的。
“既然是在‘付出’，那内心里自然是在渴望着‘回报’，没能得到期待中的回报，心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怨言呢？
“无非是短期、一次两次时，感受还不太明显而已，时间长了终归能察觉到的。”
浅上空望着面前望着前方开着车，平静开口向自己讲述这些的林旭，说不上来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她开口问道：“哥哥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为别人付出呢？”
“哎哎哎，什么叫‘继续’啊？”林旭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哥我现在这样，已经是吃一堑长一智之后的样子了好吧？
“现在的我可要比从前的我胆小谨慎多了。”
浅上空：？
你这个今天才硬刚过山口组组长的人，究竟是哪来的脸说自己胆小谨慎的啊？
“算了……”林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干脆你就这样想吧，所有你怀疑了究竟值不值得的问题，只要看到我干了，那就一定是值得的。”
浅上空不满噘嘴：“什么嘛…这回答好敷衍……”
“你就让我敷衍一次呗~”林旭直接耍起了赖，“动了一整天的脑子，这时候都已经累成狗了，都这样了还要开车，真没精力去拷问自己了。”
“那好吧。”浅上空勉强点头，抬手朝林旭比出一根手指，“那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林旭无奈应了下来。
“一直以来为我做的那些事，哥哥你也觉得值得吗？”浅上空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旭开口问道。
林旭心中松了口气，心说原来最后一个是这种问题啊。
他立即不假思索地点头答道：“那当然了。”
林旭本来以为浅上空听到自己这么回答会觉得开心。
谁知浅上空听完，立即眉头一竖，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冲林旭说道：
“我就知道！
“还说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明明就是完全没有长进！
“说什么‘一定值得’，我看完全就是你在自我欺骗吧！”
浅上空最后的这个问题，纯粹就是在钓鱼！
想想从认识到现在，林旭已经帮了她多少——
数十亿日元的钱财，数之不尽的关切……其中甚至于还包括了一桩犯罪！
而她又回报了林旭些什么？
在浅上空看来，她给林旭的回报几乎就等于没有。
林旭要是连这都能觉得是值得，那就说明刚才两人聊关于高卷舞的事情时，林旭说得全是放屁！
毕竟人家高卷舞至少还用她自己回报了林旭呢，怎么着都比浅上空这边更值得吧！
倘若最后一个问题林旭回答得再慢一点，语气再纠结一点，浅上空都能认为关于高卷舞的事里，可能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让林旭觉得自己的付出值得。
可既然林旭连自己这边都觉得值，那说明高卷舞那边应该也没有更多的回报了！
浅上空看着眼神发懵的林旭，继续愤愤说道：“表面上装出一副很会算计，绝不让自己吃亏的样子。
“实际上哥哥明明就还是那个老——”
“哎！”林旭没等浅上空把“老好人”说出口，就立刻开口打断了她，“记得你自己许下的诺言啊！不准说那个词！”
浅上空一噎，双手抱胸大大白了林旭一眼，心想你自己做的时候都不在乎，被我说的时候倒是在乎上了！
她本想就这么算了，不继续说了。
结果一低头刚好看到了自己上身穿的白色薄毛衣外套，一整天没找到的灵感在此刻忽然冒了出来。
她开口说道：
“哥哥你就像是我身上的这件毛衣，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冷。”
林旭：？？？
浅上空你特么——
那点聪明才智全被你用这种死地方了是吧！
林旭还能说啥呢？
他总不能跟浅上空说“一比一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比一返现！？”
这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啊？
所以他只能咬着牙默默接受了自己，已经从浅上空嘴里的“老好人”，变成了她身上的一件毛衣……
特么的，想想就来气！
这下连人都不是了！
浅上空开林旭不说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哥哥连争辩都不跟她争辩一下，明显就是被她说中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连结果都出来了，她再多说什么也已经没了意义。
眼下她该努力的方向还是原来那两个。
一是看好哥哥，不让他再在外面沾花惹草。
她家哥哥这人，一旦沾上女人就没救了。
只知道一个劲地为对方付出，完全不求回报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刚才也被他自己讲出来了。
因为从前不计代价的付出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于是就不断用付出的方式，来证明从前那次之所以没能收获好的结果，并不是他的错。
浅上空因为自己心理阴影的问题，一直也没少在网上看心理学相关的资料，不然也没办法一个接一个的想到适用于自己的脱敏治疗方案。
她这段时间以来也算是久病成医了，此刻直接就在心里分析出了林旭“病因”。
因此她还要努力的第二个方向就是，让林旭为她的付出真正变得值得。
“哥哥。”浅上空对着依旧气哼哼地林旭再次开了口，“今天好冷啊，等下到家了我想要泡个澡。”
林旭闻言一愣，一时间拿不准浅上空这突然换了话题，是真的在表达她回了家想泡澡，还是又换了个角度来嘲讽自己。
想了一下，感觉浅上空应该是单纯的想泡澡了，这才开口回道：“你想泡就泡啊，跟我说干什么？
“噢对，那等下到了家，让我先去浴室冲澡吧。”
“不行。”浅上空理所当然道，“我要泡澡，所以哥哥你也得泡澡才行。”
“这是什么道理？”林旭纳闷。
浅上空回答地有理有据：“只有我一个人泡的话，一个人用掉那么多水太浪费了，两个人一起分担心里会比较好接受。”
“不是，等下。”林旭语调都下意识抬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用同一池子洗澡水泡澡？”
浅上空眨巴着乌溜溜的双眸望着林旭：“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林旭：……
还有什么问题吗？
哪哪都是问题好不好！
可虽然感觉里哪哪都是问题，到嘴边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什么能说的了。
说男女授受不亲？
以他俩现在的关系，林旭能腆着脸说这个？
就算他有脸说，说了有用吗！
说咱家有钱，用不着这么节约用水？
三观不正，更不能对小孩子说了！
浅上空打了个呵欠，语气随意道：“要是哥哥嫌弃我泡过澡的水，让你先泡也可以，我不嫌弃你。”
林旭：……
这小妮子今天怎么总是能提前一步堵住他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