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晚就先聊到这里吧，篠田先生。”
眼看着接下来的大致合作方向都已经跟对方商定了下来，心情放松下来的林旭顿时感到腹中传来了阵阵饥饿。
看了眼墙上已经指向了11点半的挂钟，开口对着电话说出了临挂电话前最后的结束语。
“大概……三天之内吧，我会就我们今晚讨论的这些内容，拿出一份详细的文字版细则，届时我们双方再来进行第二轮的商讨。”
电话那头的篠田建市似乎还有些没聊够，亦或是对林旭提出的这3天不够满意。
他没顺着林旭的结束语回应，反而继续说道：
“细则晚两天谈没事，店面和中央厨房还是在近两天里先交接了吧。”
林旭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位凶名赫赫的大组长还真是个急性子。
就这么急着落袋为安吗？
“没必要如此着急吧？”林旭想了想，笑着开口回应道，“近几天，篠田先生应该也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忙才是。
“给养护院请新人，从山口组里挑选适合当店员的人选，这些应该都是很耗时间的事吧？”
虽说跟山口组做生意，林旭也不指望一张合同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想要对方遵守约定，大多还是要靠高卷舞的存在。
但也还是先把合同签了，再说什么交接的事吧。
遵守形式本来就是守规矩的一部分，这合作才刚刚开始，甚至于还没开始，就把规矩抛到了脑后，无疑是起了个很坏的头。
篠田建市闻言有些不满，正要开口，又听电话那头的林旭继续说道：
“而且——今晚新闻的事，篠田先生也需要之后好好处理一下吧？”
篠田建市闻言心情更加不爽了，他心说这个小鬼绝对是诚心的吧？
他都不打算跟林旭计较今晚新闻的事了——主要还是没法计较，尤其是在高卷舞面前，那事儿他本来就不占理。
怎么这小鬼还主动跳脸嘲讽呢！
他语气很差地开口回道：“新闻都已经播出去了，影响也都产生了，还有什么好处理的？”
“诶？”林旭声音诧异，“今晚的事应该还是蛮好平息的吧？
“山口组也去找媒体去拍一个澄清视频不就好了吗？”
篠田建市心想，这能有个屁用啊！
非但起不到澄清的效果，还会让更多人目光汇集到山口组身上好不好！
枉他刚刚听到林旭说事情很好平息，心里面还生出了一丝期待，还真觉得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鬼能提出什么别人想不到的好点子呢。
结果提出来的就是这种馊主意？
“哎呀，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严肃澄清。”
林旭等了片刻，没等到篠田建市的回话，就知道对方肯定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又继续开口向对方说明道，
“要那种不太严肃的。
“您就在山口组里挑一个长得很凶，但讲起话来很有反差的那种人，去媒体面前喊冤就好了嘛。
“情绪激动一点，说什么是有人陷害啊，是春分咖喱店的竞争对手在借山口组的名号搞商战啊……
“最后再重申一下山口组不久前给警察署提交的那份不再生事的声明。
“这么一搞，引发的关注肯定不会低，连带着民众对山口组的印象也会变好。”
篠田建市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别说，这小子的主意似乎还真有些搞头。
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他正想着，电话那头的林旭又一次开了口：
“哎对了！我又想到个办法。
“这个好这个好！”
主意还没说呢，林旭就先自己激动地叫起了好！
叫完了好，他才终于开口向篠田建市讲述起自己刚想到的新主意：
“您还可以这样，直接把事情认下来。
“挑个帮派里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头头出来。
“就说是那个头头前段时间看了春分咖喱店的宣传，因为好奇就让手下今天去店里给自己买一份尝尝。
“是手下自己不想排队，直接闯进店里，被店员误会成了跑来闹事的！”
林旭说完自己又在心里咂么了一下，禁不住再次赞叹，他这新主意可真是太好了。
既满足了山口组希望自身不要太过引人注意，继而引起更大社会压力的诉求，在公众面前装了一出无辜。
也不至于让山口组看起来太过软弱，在同行面前丢脸。
同时还能对春分咖喱店起到宣传作用！
黑 道分子不惜折进去一百多个手下，都想要尝尝看的咖喱，究竟有多好吃，这谁能不好奇啊！
而且这竟然还不是虚假宣传，春分咖喱店的咖喱还真是不少在双叶养护院长大，而今已经成为了山口组中高层领导的童年记忆当中的味道。
当初的武田岚之助不就是凭着一口咖喱在东京找到的高卷舞吗？
篠田建市听完林旭想到的新主意，眼神止不住的一亮再亮。
他心里此刻也不由自主地重复起了林旭刚刚那句“这个好这个好”！
真的是，之前究竟是谁一直觉得，这个画画的小鬼跟山口组指定合不来的！？
明明就合的很好啊！
虽然这小鬼讲起话来很气人，也一点都不尊重自己这个组长，但他这蔫坏蔫坏的性子，倒真是很合自己的胃口啊！
不像自己身边的这帮手下，每次让他们出点主意立刻就不吱声了。
篠田建市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帮手下，正是被他自身谨慎多疑的性格所造成的。
而他现在想到的是，此刻之所以会感觉又看林旭顺眼了，是因为比起从前，现在多出了一个他已经拿林旭彻底没招儿了的前提。
正因为没办法随便拿捏了，往后又还得继续交流下去，所以潜意识里看他会从之前的吹毛求疵，转变成现在能发现他身上的优点。
这么一想，篠田建市立马又看林旭不顺眼了。
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哼，这种低级的主意，你以为我会想不到？
“之前不过是不屑去用罢了，现在看来也只能勉强用一用了。”
林旭心说组长大人这么严格的吗？
他也懒得再开口说什么，组长大人你之前明明都没打算和我和谈，怎么就能想到帮春分咖喱店打广告的主意。
都和对方斗嘴斗了一晚上了，之前他是没办法，退一步对面就容易得寸进尺，只能针锋相对。
现在事情都已经谈得差不多，大框架都已经定下了，看对方刚刚那急着想要交接的架势，显然是心里对于今晚的谈判结果相当满意，几乎不可能转过头又反悔。
因此林旭也就懒得再和篠田建市斗嘴了。
有这个时间，他多去跟浅上空拌两句嘴不好吗？
在这糟老头子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啊？
“那就随组长大人吧，今晚我就先告辞了。”
林旭这回是真打算挂电话了，不等篠田建市回话，就径直再次开口，和电话那头的高卷舞继续说了两句，让高卷舞今晚早点休息，有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随后便在互道的晚安声里挂断了电话。
按下手机屏幕的红色挂断键之后，林旭的身体一瞬间便软倒在了餐椅之上。
“呼……”他毫不避讳崭新自己心里的疲惫，口中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横山美绪，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完成了——”
“辛苦了，BOSS。”横山美绪面容上带有一丝浅淡的笑意，语气由衷地对林旭说道。
作为从始至终的亲历者，她非常清楚这与虎谋皮的一路上，最终能达成这样令人满意的结果，究竟是多么的不容易。
面对着山口组组长这样几乎不会跟人谈判的角色，从费尽心思布置局面，将对方强行请上谈判桌。
到拿出足够令对方眼馋的筹码，既要激发出对方内心里的贪婪，又要确保自身不会被对方一口吃掉。
再到软硬兼施，让对手在不知不觉间思路跟着他走……
这一路可谓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如此小概率的成功结果，最终竟然真让他们博取来了。
哪怕是她，此刻心中也充斥上了满满的成就感。
“呼……”林旭懒懒地趴在桌上，再次舒了口气，开口对横山美绪说道，“后续的合作细则书，就要拜托你了。
“刚刚的三天是我随口说的，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等三天到了再往后推就是了。
“对方哪怕不开心了，到这种地步也只能忍着，不用太着急。”
横山美绪笑着点点头：“其实一天时间就足够了。”
林旭闻言从桌上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反正你就按照自己舒服的节奏来吧，别累到自己了。”
“是，我知道了。”横山美绪认真点头应道。
林旭脑袋斜压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先是目光放空地发了会呆。
人在如释重负那一刹那，脑袋真的是完全不会转的。
发呆发了一会儿，思绪慢慢缓过来了一些，林旭立即在脑海里又复盘了一遍今晚与篠田建市的谈判内容。
确定了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破绽暴露出来，林旭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很清楚，今晚的谈判之所以最终能成，并不能把主要功劳归在，他的谈判技巧有多高明，亦或是高卷舞多么得到篠田建市看重等等的问题上。
今晚他们所收获的，并不是细节上的成功，而是战略上的成功。
归根结底，最重要的成功原因是，林旭设下的这个局，完美的契合了篠田建市统领下的山口组的未来发展方向。
篠田建市本质上其实是个极其理性的人。
在他的心里面，山口组的存续与盈利，完全是摆在什么黑 道精神、尊严之上的。
因此，他虽然是黑 道领袖，但却是有可能被一桩生意打动乃至于征服的。
前提是这桩生意真的要非常能打动他。
而不知该说是凑巧，还是因为春分咖喱店本就是，因从黑 道离家出走的高卷舞才建立的。
在林旭前段时间的深入研究下，他意外地发现，春分咖喱店能够提供的，恰恰是处在转型期的山口组实际上最需要的。
二者之间极度的适配。
这点从篠田建市最后和林旭讲话时，就连心里的开心情绪都要抑制不住了，就能看得出来。
员工的高工资福利也好，低技术门槛也好，全都与山口组的需求完美契合。
但凡这份工作需要的技术含量再高上那么一点，就该不适合山口组了。
林旭当初分析到这里时，甚至都想过，那不知从何时开始存在在山口组的一张咖喱配方，本就是命运为了山口组的今天而准备的。
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应该，毕竟对方又不是成天做好人好事的组织，没道理那么有好报吧？
最后林旭干脆就认为，是因为春分咖喱店是经他的手开出来的，才会跟山口组如此适配。
毕竟他开森友百货，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其实就是为了打造出一个，对抗政府的能力不逊于山口组的势力。
只不过走的是与山口组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既然前不久山口组在它走的那个方向撞到南墙了，这一掉转过头来，不就刚刚好跟森友百货面朝同一方向了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林旭和山口组两方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还真能算是一路人。
不过从刚刚挂电话之前，篠田建市最后对他的态度上也能看出，哪怕他们两方真的在某些方面目标一致，想要肩并肩一起走，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除非……
将来能有朝一日，山口组里是高卷舞讲话最好使。
虽然说，林旭搞得今天这一出，勉强也能算是奔着那个方向去的。
但就算方向一样，距离差得也太远了。
林旭只想高卷舞之后好好努把力，在山口组里争取到一些支持，让篠田建市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管着她。
然后她就能回来东京，重新回到这个家里，像从前一样跟他和浅上空三个人住在一起，平日里只用为晚上吃什么和闲下来了去哪玩而发愁。
只是这样林旭就已经满足了。
而哪怕是这样的目标，此时距离实现还依旧遥遥无期呢。
所以就别去想那些距离他们更加遥远的可能性了吧。
其实林旭知道，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就连高卷舞回来这种事，现在的他都不应该过分期待才对。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回到这个家，又有些触景生情了吧。
林旭甩了甩头，清空了脑海内的诸多思绪，慢慢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先不考虑以后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
林旭笑着说道：“我先上楼去把空喊下来，刚刚打了场大胜仗，接下来就该是举办庆功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