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作品竞拍次序的公布，刚安静不久的会场中再一次变得有些骚动。
会场中间位置，老林看着手机屏幕，神情悠哉地对身旁的章若琳说道：“看来咱们今晚要留到最后了。”
坐在两人旁边的浅上怜子、高卷舞、横山美绪看过竞拍次序后并未多言，继续着刚才的闲聊话题。
浅上怜子和横山美绪之前并未见过面，但高卷舞和这两位都非常熟悉，聊起天来丝毫不见滞涩。
此刻会场中有不少人的目光正紧盯着，手机上竞拍次序表中排在倒数第二位的《王位》，反应各异。
坐在后排角落的汪楠鼻间长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机重新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望向前方。
他想抽烟。
坐在他旁边的人似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坐在前方第三排的松井优梨一脸开心地举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双木酒吧的贵宾群里双手打字，给群里众人分享着现场消息，进行文字直播。
相隔她不远的矢部沙惠看着手机，神色有些纠结。
除了林旭的作品以外，今晚拍卖会上还有两幅作品她也想要竞拍。
林旭的作品现在被排在那么靠后的位置，她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弃掉前面那两幅作品，留下充足的资金。
另外一处，终于哄好了未婚妻的福山明也开口询问福山智也：“智也，你等下准备出价吗？”
智也得意地点点头：“当然了，我肯定要捧场大哥和千夏姐的场啊，我都想好了，两个人我每人出500万。”
这个月的1000万零用钱他刚拿到不久，打算全用来给林旭和早川千夏捧场。
“大哥你呢？”福山智也反问道。
福山明也笑了笑：“先看主持人宣布的竞拍规则再说吧。”
他对油画没太大感觉，今晚是专门来给早川家捧场的。
之前他只对早川千夏的作品参与过竞价，看未婚妻刚刚的反应，他今晚肯定不能再对早川千夏的作品竞价了。
如果拍卖会允许对原本没竞价过的作品出价，他倒是很想出价买下林旭的那幅画。
之前他在画展上看到林旭的作品时，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觉，只当他画的就是一头狮子。
但在知道作者是林旭以后，观感立马就截然不同了。
画里那哪是一头单纯的狮子啊？
明明就是他的同道者借此在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
这是在表述作者也想像雄狮那样，拥有好多个配偶！
作为认为自己是全场唯一能看懂画中深意的人，福山明也觉得林旭的画如果被别人买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唯有自己这个同道者才是那幅画最适合的拥有者！
台上名叫大谷椿香的女拍卖师等待场下的交流声略有平息，继续开口对众人说道：
“接下来请现场的工作人员，为今晚的各位来宾发放竞拍号牌。
“同时，由我来为各位详细讲述一下拍卖会的竞拍细则。
“首先，今晚出现的竞拍作品，每位宾客都可以参与。
“之前两周画展上每幅作品的竞拍价格，会作为本次拍卖会每一幅作品的竞拍起始价。
“现场如果没有人继续加价，作品将由画展上最后一位参与竞价的宾客取得。
“每幅作品的最后一位出价者，和拍卖会开始后每幅作品的起拍价，刚刚的竞拍次序表里都有标明，请各位仔细确认。
“如果有人后悔之前的出价，请立即联系现场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交纳一定比例的违约金后可以取消当次的出价。
“一旦竞拍正式开始，有宾客想要反悔，将被主办方视作恶意竞价，主办方会按照之前签署的合同条款对恶意竞价者进行追责。”
大谷椿香这番话说出口，下方的人群又开始四下观望起来，现场一个举手找工作人员的都没有。
画展进行到当前这种地步，在极高热度的加持下，参展作品中大半的竞拍价都已经超出了画家历史作品的最高成交价。
最后出价的人大多都已经不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而是看到这场画展的热度，把希望寄托在了参展画家们未来能取得更大的发展上面。
刚刚入场时才亲身见识过门口的场面，每个人都对未来的预期有着强烈的信心，当然不可能临阵退缩。
而且违约金真的很贵，是竞拍价的20%，以现场的作品来说，哪怕是最便宜的一幅违约金也要30多万。
当前所有参与竞拍的作品中，竞拍价最便宜的一幅画并不是林旭的，而是一个名叫东山英也的出道时间不长的抽象派画家，价格是187万円。
林旭和早川千夏的作品，竞拍价格从0涨到100万円用了12天时间。
而就在前天晚上他们的新闻播出以后，短短两天时间，两人的作品就从100多万涨到了300多万円。
如果不是时间太短，价格还能继续涨下去。
谁也无法预测到他们俩的作品最终会以怎样的价格成交，这种未知性和悬念感是独属于这两位新人的，其他的成名画家都不具备。
所以主办方将他们两个的作品放在拍卖会的压轴环节，完全没毛病。
大谷椿香这次没等众人交谈结束，紧接着介绍起了拍卖会的细则。
因为进来在场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的，她介绍的很是详细，几乎就是手把手教大家如何出价了。
林旭听着在心里总结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举一次牌出一次价，加价幅度由拍卖师根据现场的情况单独制定。
如果想要一口气大幅加价——行话叫“跳价”。可以一边举牌一边喊出自己要出的价格。
也能一只手举牌，一只手冲对方比手势。
比方说一次加价是10万円，比出“2”的手势就是一口气加价20万円，“5”就是50万円。
如果是正常在拍卖行里，还能给拍卖行出具“书面跳价函”，拍卖师会记住你的号码，每次举牌都默认加价跳价函上约定的金额。
但今天会场里的人数比起拍卖行多了太多，拍卖师光关注举牌就够难的了，所以没有开通这项服务。
在拍卖师说明竞价方式的同时，工作人员也找到了林旭：
“林先生，因为您的电话之前一直打不通，我需要现场和您核对一下情况。
“您之前总计参与了今晚要竞拍的13幅作品的竞价，当前起拍金额最低的是齐藤和先生的作品《旁白》，起拍价560万円。”
工作人员躬身凑在林旭身前低声说道。
“如果您打算继续参与竞拍，在竞拍开始前，我需要对您进行验资，请向我出示一张资金超过560万円的银行卡。”
5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也就25万，这个数额就需要提前验资还是比较少见的。
大概是因为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比较杂吧。
林旭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银行卡递给了工作人员。
手里正拿着POS机的工作人员，见到林旭递来的黑卡，表情顿时一愣。
他连卡都没接来，当即说道：“好的，已经确认过您有足够的资金参与竞拍，这是您的号码牌。”
坐在林旭身边的各位画家前辈们闻声纷纷望了过来，看到林旭手中的黑卡表情各异。
有人面露惊讶，有人面露羡慕，也有人面露怀疑。
一般黑卡是年收入达到5000万円的人才有资格申请的，这些画家前辈们并不是每人都有资格申请。
林旭压根就没申请过，他当初是被银行的工作人员用每年两张免费的迪士尼门票引诱着办的，完全不清楚这回事。
他被前辈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银行卡重新塞回了钱包里，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号码牌。
看了看号码牌上的数字，777。
“这是预示着我今晚会中大奖吗？”林旭和身旁的早川千夏开了句玩笑。
柏青哥在霓虹是合法的，店里通常也会有老虎机，777是老虎机最大的奖，所以在霓虹被看做非常吉利的数字。
早川千夏闻言笑了笑：“在我看来，旭君今晚无论取得多好的成绩，凭借的都不单单是运气。”
林旭笑容一滞，含混回道：“……哦…嗯。”
哎，这话说的。
单独听确实是句好话，可一结合上实际情况就让他有点难受了。
他都准备好作弊了，那可不是不单单凭借运气吗？
林旭原本因为抽到好数字而有些高兴的心情，顿时变做了郁闷。
在座位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会场内的工作人员给所有宾客都发完了号码牌。
拍卖会正式开始。
随着两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一幅油画搬上舞台，大谷椿香掀开蒙在画上的遮盖，整幅画投影到了身后的荧幕上。
她口中介绍道：
“今晚的第一幅拍品，画家山田朗人的精心之作《花》。
“这幅写实主义油画，以阴雨庭院为舞台，画面聚焦在一株挣扎在石阶裂缝的白山茶花。
“山田先生用精美的笔触，细腻地刻画出了枝头散发着生机的新蕾，和背景中的枯败形成了鲜明对比，皆示出了美丽与伤痛的同源共生，极富意境。
“具有极高的收藏、投资和观赏价值。
“今晚的起拍价186万，每次举牌加价1万，有意购买者请举牌。”
真别说，首席拍卖师不愧是首席。
这份能在现场数千人中第一时间看清其中每一个举牌的人的眼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且这介绍词不知道是谁写的，写的是真好。
林旭之前是没对这幅画出过价的，听完拍卖师的介绍以后心中竟也升起了举牌竞价的冲动。
而此刻现场早有人将心中的冲动化作了行动，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大谷椿香随着现场宾客的出价，嘴里一次次喊出了最近的价格。
“好，1135号客人出价到187万。
“215号客人出价188万。
“342号客人出价189万。
“190万，191万，192万……
“好，现在开始每次加价幅度变成3万。
“119号客人出价195万。
“857号出价198万。
“577号客人是想直接出价到220万吗？
“好的，577号出价220万！
“119号选择再次跟价，出价223万！”
……
随着竞拍时用极富感染力的语调，一次次报出被刷新的价格。
现场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不时有惊呼声和叹息声从人群之中传出。
这种声音在正经的拍卖会里恐怕很少能听到，但这场拍卖会本来就有很多过来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谁会嫌事大啊？
每次有新的人举牌出价，打破前一个人的报价，就等同于两个人间进行了一次明晃晃的财力交锋，而且还有贼专业的人在耳边解说。
生活中很少能看到比这还刺激的场面了。
除非现场有俩人直接扔下手里的号码牌，面对面掐起来！
好多人心里巴不得看到这种场面呢，高琪琪分来是一丁点心理负担偶没有。
林旭也正在看热闹，但不同于其他人的兴奋，他憋得是相当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也感觉属实是非常刺激！
但他得注意形象，身边都是画界的前辈不说，面前还有摄像机无时无刻拍着呢。
林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瞄向了，现在正在竞拍着的那幅画的作者山田朗人。
对方在座位上坐得笔直，目光看向台上的拍卖师，面无表情地听着从拍卖师嘴里一次次刷新的报价。
林旭感叹前辈不愧是前辈，这份定力实在是令他钦佩，自己也要多多像前辈学习才好。
然后他的目光朝下，不经意间瞥到了山田朗人紧攥住座椅扶手，青筋都爆出来了的手。
林旭心中顿时改变了想法。
前辈不愧是前辈，这份憋力实在是令他钦佩，自己也要多向前辈学习才好！
感叹间，台上的拍卖师再一次提高了加价幅度，从每次3万变成了5万。
众人继续进行了一番竞价，在确认没人继续加价后，拍卖师终于落锤，山田朗人的《花》以328万的价格最终成交。
“请工作人员去找119号客人确认成交，接下来是今晚的第二幅拍品……”
大谷椿香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今晚的第二场竞拍。
第一幅作品从搬上台再到搬下台，整个过程总共也就持续了差不多三分钟时间，一幅300多万円的画就这么卖出去了。
随着第一场拍卖的结束，林旭看到作者山田朗人的手放松了下来，一脸谦虚的同时，表情又难言喜色地回应起了身旁人的祝贺。
这幅作品的最终成交额已经超过他以往作品的最高成交价了。
然后林旭又看到，不远处的另一位前辈坐直了身体……
林旭心说得嘞！
他已经知道等轮到自己的作品竞拍时，应该怎么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