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并不知道浅上空瞥见了他的手机屏幕，并且因此已经大致猜到了他在做的事情，并为他感到了担忧。
在挂断上篠田建市的电话，走出画室之后，林旭风风火火地一路下到一楼。
对着早已听到声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默默向他望来的横山美绪言简意赅地表述了当前的情况：
“篠田建市的电话打过来了，本人打的。”
横山美绪闻言，表情之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这个时间？”
“嗯。”林旭坐回到了横山美绪对面，冲着她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现在打电话过来，但看这个前后都不挨的时间点，他应该是刚知道消息不久，就给我打来电话了。”
横山美绪点点头，冷静说道：“看来是我们想到的第二种情况。”
“没错，是第二种情况。”林旭的声音有些唏嘘。
在他们之前所讨论预案里，将篠田建市得知了林旭跑去大阪，开了23家分店以后会做出的反应，分为了三种情况。
三种情况的差别，主要取决于林旭在篠田建市心中的分量。
此刻篠田建市所做出的第二种反应，属于三种之中既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一种。
更坏的一种情况是，篠田建市直接派人去店里捣乱，逼迫林旭不得不主动打电话过去和他解释。
如果是这种，说明在篠田建市眼里，林旭就是个任他揉 捏的软柿子，完全没有把林旭放在眼里。
而相应更好的情况则是，对方在得知了消息以后，先派人去做了一番仔细地调查。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说明林旭已经在对方心里有着不轻的分量了。
再结合上林旭已经做出的那些布置，之后的谈判必然会进行得较为顺利。
而此刻做出的第二种反应，从性质上来说，就属于对方在得知了消息以后，立刻打电话来找林旭兴师问罪，质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飞机。
属于是既没有完全不把林旭当一回事，但也没太把他当回事。
——考虑到上次和对方的交流情形，对于林旭来说，这次已经能算是有不小进步了，他也没什么好不满意的。
而他刚刚挂断对方电话的举动，必然会进一步想要找他兴师问罪的篠田建市。
接下来不用说，他得准备应对对面的发难了。
这里顺带一提——无论篠田建市的反应，是林旭和横山美绪预期三种里的哪一种，只要电话是篠田建市打来的，林旭都会选择拒接。
他今天要接的不是篠田建市打过来的电话，而是高卷舞打过来的。
他拒绝接受任何绕过高卷舞，单独和对方进行交流谈判的形式。
这是为了接下来的谈判能达成他的目标，同样也是他应该做出的姿态。
在面对篠田建市和早川正两人时，林旭拿出了截然相反的行动方针。
他第一次和早川正见面，就完全绕过了早川千夏。
在之后也和对方进行过数次私下交流——准确的说，应该是对方的私下“骚扰”。
林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早川正对早川千夏足够尊重，甚至于都有点卑微了。
他不想早川千夏夹在中间为难，所以都是背着她去气早川正。
但高卷舞跟早川千夏完全不一样。
篠田建市可能也很宠她，也不会对她发脾气，但这不是宠不宠的问题。
甚至也不是给不给她自由的问题——其实说自由也没错，但最核心的问题，其实关乎于权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由和权利就是一对双生子，彼此间相互交织在一起，很难区分得非常清楚。
而林旭这次就是要帮高卷舞去和篠田建市争权夺势的，所以他跟篠田建市吵架，乃至于打架，怎么能不拉上她呢？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应对对面的出招。
林旭和横山美绪略微商量之后，拿起手机拨通了草波下四郎的电话，通知他从现在开始，各个分店进入到戒备状态，时刻防备着有人跑来店里找麻烦。
尤其是顾客数量比较少的分店，需要额外注意。
这样的店被找麻烦的可行性更高。
闹事的人一经出现，果断处理，将风险掐灭在摇篮当中。
“适当性的反应过度一点也没问题，出了事情有我兜着，做事别太畏手畏脚，反倒害了自己人就不好了。”林旭最后对着电话交代道。
“是，头儿您就放心吧，我们是专业的。”草波下四郎回应了最后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林旭看着挂断的电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们居然还成专业的了？
啥时候的事啊？我咋不知道呢？
不过有信心是好事，至少不会畏手畏脚。
怀石安保的那帮肌肉男们，虽然没参与过“实战”，但前段时间也确实是没少训练。
希望真的如老四所说的那样，那帮人能让他放心吧。
林旭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指望别人，他更愿意指望自己。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春分咖喱店受到的关注越多，店里的店员们就越安全。
接下去的时间里林旭没再到处乱跑乱逛，一直和横山美绪待在一起。
他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接收到一份，由草波下四郎汇总发来的，大阪各家分店里的顾客数量汇总。
一旦店内出现减员趋势，他就会考虑启用备用措施将店里的顾客数量填 满。
与此同时，横山美绪那边派去盯梢飞田新地店的人，也在时时向他们汇报着对面的最新动向。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时间来到了下午四点，林旭的心情也由最开始的紧绷，一点点重新放松下来。
这期间他手里的23家分店，一直都维持在接近满客的状态。
没有一家店遇到大麻烦，篠田建市也一直没有给他再次打来电话。
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到晚餐用餐的高 峰期了。
届时店内的人总不可能反倒比非高 峰期时少——虽然也变多不了了，但门口排队的人肯定会变多的，届时店里出事的可能性还会变低。
按照春分咖喱店在东京开店的经验，店内的爆满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营业结束。
如果篠田建市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等着更适合的出手时机。
那林旭敢保证，接下来绝对不会有更适合的时机。
如果对方今天不动手，打算跟他比耐力，来拉锯战，林旭也会奉陪到底。
对方一天不联系他，他手里23家分店的5折酬宾就会多持续一天，飞田新地店就别想有什么生意。
没生意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还得看着另外23家同名店铺，每天生意爆满。
春分咖喱店开业筹备选定的5折，其实也是经过了林旭的深思熟虑。
春分咖喱店刨开不用交的房租，以及需要花的水电、运营、人力、食材等各项成本以后，生意最好时的净利润率大概有45%。
打五折就是赔钱，纯粹是赔本赚吆喝。
当然，如果狠狠心，压缩压缩人力成本这个所有成本之中最容易压缩的地方，或许还能略微有的赚。
而更绝的是，林旭同时还在打员工待遇牌。
这时候飞田新地店倘若敢逆势去降店员的薪水，跟着林旭这边一起打折，那还能有人心甘情愿地在店里工作？
是，春分咖喱店的员工待遇确实比同行高了许多，略微压一压薪水也还是比同行高。
但店员的心里肯定也会觉得不满，如果这时候，春分咖喱店另外23家分店，再愿意接收飞田新地店的店员，那又当如何呢？
所以，飞田新地店除非愿意跟他一起赔钱，否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着他们一起打折。
林旭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了系统以后，开了那么多家店，头一次打价格战竟然是跟自己在打。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价格战这种手段，但也总比明刀明枪的真动手打架要好吧？
如果在不爆发冲突的情况下，就能让篠田建市觉得自己在他这里碰了壁，愿意老老实实坐下来和他谈。
不管这手段他喜不喜欢，林旭都会毫不犹豫地用上。
正当他心中抱着此等期望，坐在桌前默默等待之时。
下一刻，冲突就在猝不及防间，已然爆发了。
准确地说并不是下一刻，冲突是五分钟前爆发的，只不过林旭现在才收到消息。
根据草波下四郎传来的汇报，五分钟前，开在大阪住吉区的分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充斥着不良气息的混混。
也不管门口排着的队伍，就那么摇头晃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进店以后伸着头这看看那看看，明显就是来找事的。
当时眼看着店内的顾客受到那人的影响，店里怀石安保出身的店员立刻上前进行劝阻。
结果对方一言不合就在店里开始大喊大叫，甚至有打算对店员动手的架势。
怀石安保的人一看，这还说啥了？
后厨里当场又钻出了两个怀石安保公司的肌肉猛 男，三人动作麻利地就给小混混按倒在了地上。
随后迅速打电话报警，不出三分钟就架着对方朝附近的派出所去了。
原本因为小混混来闹事，店里的顾客害怕受到波及，好不容易排队进来的，连饭都没吃完都想离开。
结果人还没从座位上起来呢，小混混已经就地伏法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起来相当专业。
再加上那三个怀石安保的汉子一身的腱子肉，脸上还带着一种长时间挨揍所养成的坚毅，让人感觉贼有安全感。
看着三人熟料地分成两组，一人回后厨接着工作，另外两人跟拎小鸡子一样，拎着那个小黄毛走出店门。
无论是店里的顾客，还是门口排队的人，甚至于店里那些从东京春分咖喱店外派过来的店员们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林旭也是在这时候收到了草波下四郎的汇报。
听完对方在电话里的描述以后，林旭心说，想不到那些人还真是挺专业的？
同时嘴上说道：
“不错，看来前段时间确实没白训练。
“跟其他人说，碰到同样的情况就这么干，别怕惹麻烦。
“如果被讹上了，该打官司打官司，该赔钱赔钱，钱我全出。”
处于对那些人会在奖金的引诱下行为变形的担忧，林旭想了想还是没说给大家发奖金的事，事后再说奖金的事也不迟。
“是，头儿！”电话那头的草波下四郎闻言果断答道，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
他能不兴奋吗？
自从年初在富士吉田碰上林旭，被林旭喊人收拾了一通，收入麾下之后，他们兄弟五个就去东京依照林旭的命令成立了安保公司。
再往后除了五月份那次，林旭和早川千夏约会，喊他们出了一次任务，和安保的工作算是沾了点边儿。
剩下他们干得全是在酒吧里端瓶倒酒、开车接送、跑腿、带着手下在健身房里举铁锻炼、以及给高卷舞当陪练，挨她揍的活儿！
这里面哪一个像是安保该干的啊！
甚至于他们大姐头离开时，林旭也只让他们开了几辆车送过去，送完车就让他们走了。
——更甚至，车都不是五人组送的，当时他们还在双木酒吧里当酒保呢！
五人组心里早就都憋了一口气，希望能找到机会向林旭证明他们是有用的。
这次好容易让赶上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活儿，手下还完成的那么漂亮。
草波下四郎不光自己觉得脸上有光，还打算等晚上休息时，也打电话让另外四个兄弟脸上有光呢！
林旭也想到了，这好像还是怀石安保公司第一次像模像样地完成重要任务。
他冷静地开口提醒道：“老四，我知道你觉得高兴，但千万不可以得意忘形。
“想得意，也等到事情彻底做完再得意，知道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深呼吸的声音，片刻后草波下四郎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头儿，我知道的。
“我一定会认真地继续完成好我的任务。”
林旭心想得亏当初点将时，他挑的是老四。
但凡换成五人组里另外的任何一个，这时候恐怕都不会太容易听得进他说的话。
“嗯，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林旭挂断了通话，刚刚放下手机，想要和横山美绪讨论一下刚发生的这件事。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刚刚放下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又一次响了起来。
林旭和横山美绪齐齐向手机屏幕望去。
篠田建市的名字今天第二次出现在了来电显示上。
林旭果断抬手，第二次按下了代表拒绝接通的红色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