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公务?骗鬼呢……”
“这节骨眼上,怕是……”
“啧啧,看来是踢到铁板了。”
声音不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紧急公务”,不过是一块遮羞布。
祁爽的政治生涯,至少在可见的一段时期内,已经宣告终结。
孙力微微侧过头,与陈青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不屑和鄙夷。
陈青面无表情地看着祁爽空出来的座位,心中并无多少快意。
祁爽的愚蠢和跋扈是自取灭亡,但这一幕也像一盆冷水,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圈子的残酷。
无论你有多引人注意,风光时门前车水马龙,落魄时墙倒众人皆推。
迎合与交易是把双刃剑,美酒和穿肠的毒药并非对立的。
而且,真正掌握了权力在手的人,喜欢的是支配。
至于谁的利益受到损害,那只是其中衡量的一个条件,而不是关键。
他特意把目光转向了李茂,对方看他的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丝恐惧。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即将结束,教室里迎来了第二波不速之客。
这一行人,省直机关的人可是非常的熟悉,来自省纪委,从教室前门径直走入,来到忐忑不安的李茂身前。
还没开口,李茂就不自主的站了起来。
“李茂?”领头的一人开口询问,声音短促,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是!”
“我们是省纪委的,现在请你回去配合我们调查,收拾你的个人物品,走吧!”
李茂苦笑了一声,“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走吧!”
祁爽被“叫”走,还留了点面子,而他连一点面子都没有留。
“我能给他说句话吗?”李茂抬手指向陈青。
陈青主动的站了起来,看向李茂,“还是别说了!没有任何意义!”
李茂再次苦笑,微微弯腰,挪步走出了座位,“走吧!”
在省纪委的人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李茂从教室的后门离开,没有再回头和留恋。
做错了、信错了人,这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未来,他已经没有未来可言。
因为李茂最后的一句话,在省纪委带走他之后,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青。
都知道这件事肯定和陈青有关,但却无人知道是为什么。
祁爽和陈青都来自江南市,但李茂所在的县和祁爽所在的县虽然毗邻,但毕竟是两个行政市。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联?
但就是这样的猜测,所有人看向陈青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疏离。
陈青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变化,坐了下来。
一个受害者要选择沉默,这让他心里很是憋屈。
就在这个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陈青,你没事吧!”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研修班的班长穆元臻。
陈青摇摇头,“班长,我没事。”
穆元臻在他前面的空位坐下,眼睛看着陈青。
似乎酝酿了一下措辞,“刚才收到消息。省领导很震怒,秦教授掀了桌子!”
“秦教授?”
“嗯”穆元臻浅浅一笑,“想不到吧!”
“他......”
“别问,”穆元臻低声打断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谢谢!”陈青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
穆元臻得到的消息,似乎让他对陈青的态度更加的贴近。
没有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而疏离。
也或许并非如他所言所知有限。
同一个宿舍的孙力却如同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两人在宿舍,陈青是刻意回避,而孙力却压根就没有任何要引导到这件事上去的话语出口。
一切看起来都没变化。
但周一上午的祁爽和李茂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学校,无疑让研修班弥漫上了一种无形的压抑。
陈青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仿佛对不少的同学形成了一层真空地带。
同学们不管是在校内、宿舍还是教室,客气的笑容背后,都有很明显的疏离感。
他心知肚明,不明真相的人,都是因为李茂离去前的那一句话带来的后遗症。
官场最惧怕的就是背刺,而李茂一句本想道歉的话,却无形中给陈青加上一道“背刺”嫌疑。
不管有没有做,但他已经被安上了这个“标签”,很难轻易的洗掉。
“受害者”终究还是没能独善,这也是李茂他们设局的一个最关键的核心。
成败对陈青而言,都会被套上枷锁。
不可避免的给陈青的未来仕途道路的同行者心中,画上了避而远之的危险人物记号。
陈青依旧上课,记笔记、参与讨论,似乎这些经历正在打造他一颗强大的内心。
唯有在独处的时候,眼底才会越来越多的带上了一丝冷意。
这种被变相孤立、被审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在孙力似乎明白了一些,也或许是穆元臻给他透露了一些,两人之间的相处看起来并无变化。
陈青在沉静了两天之后,终于有时间和心情去查一下“钱鸣”这个名字背后的信息了。
之前,他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这是柳艾津给他的“护身符”,但在查过之后,他更加糊涂了。
钱鸣,盛天集团的董事长,省内知名的民营企业家,外界与之相关的信息和网上披露的消息,都是一个非常有远见和商业头脑的成功人士。
但有关他个人的一些私人信息,诸如家庭、背景,则如同被一层浓雾笼罩,几乎没有可追查的线索。
这个结果让陈青陷入沉思。
一个商人,不管有多成功,毕竟圈子有差异。
为何能如此迅速地调动那般力量,将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消弭于无形,甚至连后续的清算都如此雷厉风行?
这绝非普通的有良好政商关系能解释的。
可网上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或许穆元臻或者韩啸知道,可陈青却不敢去询问。
害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就代入到了一个他完全不可控的结果当中。
周五的晚上,孙力如同每个周末一样,又离开了宿舍,就剩下陈青一个人。
苏阳市的热闹却并没传进省委党校的校园。
平时就没有喧哗声,到了周末就更加的安静。
陈青吃过晚饭,认真的整理笔记,暂时将一切未知都放到一边,电话却无声的在他面前亮了起来。
来电号码就是那个“133”开头的钱鸣的号码,略一犹豫,陈青就划开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陈青!”他的语气显得平稳,保持着正常的状态。
电话里传来的询问也很简单,“是陈青吗?”
多一次的确认,似乎显得对方很是谨慎。
“嗯,是我!”陈青忍不住的点了点头,虽然对方并看不见,“钱董事长,有事吗?”
“见一面?”
“好,您说个地点,我现在就过来。”
“不远,清心茶社。”
“好。”陈青虽然心头一震,对方依然选择了上周五自己差点被陷害的地点,但他还是毅然的答应了下来。
“兰韵包厢,你应该记得。我已经在这里了!”
“那好。麻烦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就过来。”
挂断电话,陈青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钱鸣选择在同一个地点见面,是有什么要求的回报还是别的?
这个人情他还不得不还,这个邀约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匆匆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就拿了手机,迅速出门。
路上一切照旧,可当陈青再次来到三楼的“清心茶舍”门口,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
明亮照人的玻璃门后,两个身高和衣着一看就知道是安保的人员站在里面。
看见他出现,其中一人主动的拉开了玻璃门。
与此同时,以为身着深色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便立刻迎了上来。
似乎在对视的瞬间就已经确认了陈青的身份,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中带着职业习惯,“陈先生,这边请。”
一只手微微向前伸出,“钱董已经在等您了,请随我来。”
陈青颔首,跟随她而去。
茶楼吧台后面,那个经理模样的男子带着奉承的笑,垂手站在后面。
记得上周他对前来救他的人,就已经显得很配合了。
但今天这个样子,显然是连站在吧台外都没有资格。
而整个茶楼安静得如同根本没有营业。
这让陈青怀疑,是不是被钱鸣包场了。
“兰韵”包厢的门被推开,内部的陈设似乎依旧,陈青还没有走进去,就感觉到一种压力扑面而来。
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中年人正独自坐在茶海前品茶。
一件质地极佳的深蓝色羊绒衫,头顶的暖光让他显得沉稳中居然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来了,坐。”钱鸣没有抬头,随意地说道,仿佛是老友常聚。
“谢谢钱董!”
陈青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他的视线还注意到茶海上放着一只钢笔,正是他上周不知道怎么遗落下的。
钱鸣将钢笔轻轻推到他面前:“物归原主。”
“谢谢。”陈青收起钢笔,心中凛然。
这个细节表明,那天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在钱鸣的彻底掌控之下。
钱鸣分好茶,将一杯茶推过来,这才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这几天,感觉如何?”
“还好。一切都照旧,当然这只是我个人。”陈青谨慎地回答。
言下之意,别人怎么想的,他无法控制也没去探查。
可他心头,却隐隐有种感觉,钱鸣的声音在哪儿听过,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之前电话里钱鸣就只有短短几个字,而且,那时候的他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
就在此时,钱鸣再度开口:
“波澜迟早会平复。有些人,自己往漩涡里跳,怨不得别人。”
他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这次,多谢钱董出手相助,不知道我能怎么感谢,才会让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