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勋回家的时候,又缠着荆晶给自己再做一段意象对话。他非常喜欢这个过程,有点沉浸感。
这一次,他想象出来的场景,又是和驾车有关的:
他又在开车,可是,换成了多年前在考驾照的路上。他刚刚坐上车没有多久,开始起步,操控得很平稳,也很谨慎,一直在往前开。然而,这一次,两边的道路上都是空白的,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也没什么行人;仿佛就是考场的那个路面,上面还有两座错综交叉着的立交桥,路边还有树,有行人,但是行人和车都不多。考官一般都不说什么话,只有在重大突发事件发生或者到达目的时候会说一句“停车”。
他看不清身边副驾驶位置的考官长的是什么样子,对方也一直不说话。车速是40-50迈,这是考试时要求的速度——但,霍大勋很想加速、因为他认为自己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但,他一定要控制自己的冲动,担心由于加速而引起的违规。等到了比较窄的路面的时候,霍大勋猜测,那里应该就是考区的边界了。他转动方向盘,调头往回开。
而,在调头之后,他便发现路面渐渐变宽了。他尝试着把车子加速到了80迈。他偷偷地观察着考官的神情,似乎,对方也没有表态、没有发出任何异议。但,他忽然又感觉,车子有点发飘,车速有点过快了。可,他并不想降速下来。
他面前的路更宽了,树也越来越多,景致也比刚才驾车路考的时候得好,但是,向后移动得得快。实际的方向是向南的,但,霍大勋感觉自己有点转向和迷路了似的,他认为,自己反而像是向西开着。现在,进城了,快到福佳康养医院了——这个地方,他相当熟悉。右边,有一个岔路口,他并没有向西拐,还是一直向南开——这个准确的方向,是考官告诉他的。
除了,方向这个问题,身旁的考官就没有再说其他的了。霍大勋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是一个中年的男人,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荆晶的父亲。他平时很少做梦,但是,一旦醒来还记得自己前夜的梦境,他经常会发现,自己会梦到老爷,有的时候梦到了是活着的老爷,也有的时候是死了的老爷。
霍大勋又想回家了,因为方向也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也没有征求考官的意见,就径直开到了家门口,这一路上,考官还是没有说什么。而且,霍大勋停车后,考官似乎就消失了。他也产生了一种隐约的错觉,他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个所谓的考官到底有没有坐在自己的旁边。他到家了,家里只有他自己。走进厨房,便准备开始做饭。同时,又打开了电脑、开始听起了心理学的在线讲座。
在霍大勋的意象世界里,多数情况下,只有他自己,纵使是有一些人会出现在那些场景里,可是,却和他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
这是让荆晶感到有一点点的意外。不过,这种情况,也还是属于正常的,这是在十分安全和信任的前提下,所产生的自我世界。这,或许,也暗示了,每个人真正走进自己内心的时候,确实,更多的部分,只剩下了自己和自己。
荆晶引导着他可以尝试着想象,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有人来个电话,找你出门。
霍大勋可以能想象出来有电话,但是,想不出来那是谁,不像是荆晶,也不太可能像是其他的家人、同学或者是同事的电话。他忽然想起来,中午的时候,贾章戈曾经打电话过来,问霍大勋有关于他想要出去工作的事情,他要霍大勋开车去见他,他就在某个地方等着霍大勋,但是,他很着急;他原本是打算开车出去见贾章戈的,但是,却找了一个根本不是借口的借口,放了对方的鸽子。
荆晶再次引导着他,让霍大勋去办公室见一下贾章戈。平时,她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霍大勋和贾章戈的兄弟间的话题,但,这一次,她在意象中,了解到了一些。
霍大勋想象着自己来到了贾章戈的办公室。那里窗明几净,他的办公室朝西。霍大勋的脸是超着东方看的,而,贾章戈却是在朝着西边看。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他能看清,贾章戈一直在朝着自己微笑,但,什么都不说。
“贾章戈的办公室很大。”霍大勋说道。
他说,自己坐在沙发上;而,贾章戈却坐在皮质的老板椅上,还,翘着脚。屋子里有一株很高大的植物,似花非花,似树非树的,还有一台喝水的饮水机。而且,有一个衣柜;另外,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满满的一柜子书在玻璃推拉门的里面。一时之间,贾章戈看不清那些都是什么书。越来越清晰,书架是暗红漆、紫檀木质地的。当然,霍大勋坐在的沙发,也是和书架一样的这种质地。
荆晶去遥梦科技公司上班的时候,曾经出入过贾章戈的办公室,和霍大勋所想象出来的这些画面,根本就不一样。
“屋子里有一个屏风,屏风后面,居然,还有一张床,很粗糙的那种!”霍大勋继续讲着,“那看起来,就是一个木板架上放着一个大厚垫子,挺简单的,像是为了午休或者通宵加班用的。”
霍大勋感觉,对方的这间办公室,很阔气。他望着霍大勋,发现他的脸又朝南歪了一下,也许,他是在要对霍大勋说些什么。可是,霍大勋见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有点焦虑。他只好随手翻着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那种杂志很专业,他有点看不懂,不知道上面之所云。
终于,贾章戈准备说话了,他应该是在重复着中午电话里的话:“谈一下,你对基本待遇的要求吧。”
霍大勋也谈了自己的想法:“我出去工作,并不是为了挣钱。”
贾章戈应了一声:“嗯!但是,总是会有一个心理预期的吧?”
可是,霍大勋在犹豫,他在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价标准,究竟应该如何开价才更为合理呢?他年龄不小了,但是,在真正的互联网行业里,他几乎是零经验*的新手,甚至,还不如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对公司带来的贡献价值。霍大勋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焦虑感,或许,是来自于,担心会被这个社会淘汰!这个想法,着实是有些不必要的,因为,尽管,他并不是受到特勤组织的系统培训,但是,十多年一直陪在老爷的身边,也学到了很多关于一些专业领域的知识。可,究竟为什么,他会越来越没有自信呢?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听到了霍大勋随口说了一下对薪资的要求之后,贾章戈还是朝霍大勋微笑着。这个时候,他们俩都同时站了起来;彼此相互微笑着,客套了两句,霍大勋就独自出门了。
霍大勋躺在家里客厅里的布衣长沙发里,全身放松。那沙发,是荆晶喜欢的款式,她常常窝在里面打电脑,整理资料、看电子书或者视频。
现在,他能够特别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电梯里,因为那种加速度似的降落,他每天都能体验到。说不上反感还是不反感,只是,有些不太舒服。他不喜欢那种下坠感。
等他下了楼,到了那栋商务写字楼的广场中央空地上。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但,他忽然好像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把车停在了哪里。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车子的位置。接着,他去了广场的北边停车场找到了车。
他上了车之后,坐在车里,把自己的脚架在方向盘上,歪着脑袋、靠在座椅靠背上,像是在思考什么。在霍大勋所在的视角,基本可以看到整个广场,里面的人并不多。他收了脚,重新走出了车子。站在车边,他才发现在广场上居然还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此刻还喷出了五彩的水柱,非常漂亮。远远地看过去,广场中央的区域,就像是用拔地而起的水在空中围起来的半圆形流动着的球体一样。
办公园区的大门口有两个保安、停着几辆出租车。他环视了一圈,发现了另外一栋办公楼,从外观上很像是一个宾馆——那是,最近,他常常会去那里参观主题讲座和听课学习的地方。有一些心理学领域的专家会在那里举办我们学术会常常在宾馆举行活动,有免费的、也有付费的。他只是想要多多了解一下荆晶的专业领域。
尽管,其实,她真正专业的领域是考古。然而,从尚未毕业之前,她对这个专业的就业方向就存有一些疑虑,毕竟,不是所有毕业生都具备可以去各地区博物馆、艺术馆就业的资源渠道,当然,文化产业相关的岗位也还是有的,但是,毕竟,竞争压力也是很大的。能够像荆晶这种工作机会不用发愁的,还是少数。
相对于,接下来他自己应该去往哪里,他好像更为清楚的是,如果,去那个宾馆参加活动,也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是你常去的地方,一定能碰到熟人,有个人朝着你走过来,想要搭你的顺风车!”荆晶引导着。
这个时候,霍大勋的想象中,马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对方是他最近在心理沙龙课程中认识的一个同学。算得上是彼此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了,可是,对方并不是要搭他的车,而是,要请霍大勋去吃饭喝酒。
霍大勋驾着车,车速很快,至少,是不比刚才来的路上慢。这个时候,路上一点也不堵车。但,在车上的时候,两个男人都不怎么主动说话,当然,平时他们也是这样的。除了贾章戈,像这个同学此种朋友,霍大勋也交到了好几个。他跟这个朋友,也提到过他想要出去工作的想法,但,肯定是没有和贾章戈说的那么具体。因为,他不想和对方说太多——在霍大勋看来,他是那种忧郁气质的人,而且,常常喜欢以打击别人为乐,属于“损人不倦”的那种类型。
但是,霍大勋却选择了邀请那个同学去自己家里做客。所以,他们两个人再次回到家。霍大勋自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了。
他穿着围裙,可是,平日的时候,他很少带围裙;而且,他居然还光着膀子,可能,是感觉到厨房的屋子里很热的缘故。
做饭、烹饪,总是让霍大勋感到很快乐。如果,他可以考虑选择去美食行业找一份自己比较喜欢而且擅长的工作,也说不定是很好的事情。
那个到他家里做客的同学,就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还吃着茶几上的零食,有可能是瓜子,他好像和霍大勋说什么话。
但,厨房的抽油烟机旋转排风的声音很大,霍大勋没有听见。霍大勋并不希望,对方到厨房来帮助自己;当然,他要是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也从来不插手——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客人对主人表现出来的、最起码的尊重。“喧宾夺主”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在霍大勋的行为模式中。
霍大勋想象着,自己削土豆皮儿之后,就开始切苦瓜——可是,他感觉到很奇怪,他和荆晶最近没有买过苦瓜。霍大勋准备做一些西红柿、黄瓜之类这些很普通的菜,因为,在他看来,对于那个同学来说,根本不用上特别好的菜。家常菜,就足够了。
四菜一汤,很快就被霍大勋端出来了,放到餐桌上了。
他们俩开始一边吃,一边扯闲话。平时,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聊些有的没的。可是,往往,最后都是因为话不投机而拌嘴着,不欢而散也是常有的情况。
电视还开着,为了不受到外面太阳光的影响,客厅里的窗帘被拉上了。荆晶和霍大勋家里客厅的窗帘,有两层,一层很薄用来挡日光的。
在这一场意象里,荆晶还没有下班回来。
那个同学不吃了。他们俩好像都没有怎么吃饭,只是,喝了一些酒,但,彼此喝得都并不多。
霍大勋的意象停在了这里,突然出现了一段空白了……
“我感觉,他在;但是,却又看不到他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像是,晚上八九点了。你应该下班回来了!我有点着急!”霍大勋说道。
荆晶将自己的形象顺利植入进了霍大勋的意象之中。她说,自己已经进屋了,而且,觉得屋子里很热。
这个时候,被霍大勋想象出来的那个同学已经不在了,他也不知道,对方突然跑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