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这个年龄段的杨洋很难作答,就算是呆在外面走廊里、不想打扰他们谈话的贾章戈,也不太容易给出什么接近标准式的答案。因为,他们都还没有为人父母,自然是很难理解作为真正的“大人”们的时候,成天到晚地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杨洋只得问“程枫”:“你还想听我后面的故事吗?”
“嗯!你讲你的!我只是随口一问,不碍事儿!”棘子成也想陪他们继续玩儿下去。
杨洋继续诉说着,他还需要用事先“彩排”好的故事场景,将“程枫”渐渐带入更高一层的“佳境”:“那个智商可能存在障碍的女孩儿。在离开了之后,我开始习惯着,去尝试陪着其他同学上学放学。虽然,这样做,常常会受到老师的表扬,但是,长辈们却越来越不让我去学校附近的村镇,说那里坏人多、人贩子多;还不准我过分接近女同学,不准我独自去她们家写作业或玩游戏,更不准邀请她们到我舅舅舅妈‘家’里做客;还有,就是放学在之后,绝对不可以在外面逗留!必须马上回家……家?我当时就很想问,我,还有家吗?”
“我,还有家吗……?”
这句话。
荆晶在没有习惯一个人生活之前,也会这样冷冷而失落地问过自己。
如今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棘子成,也产生过这样不解的疑惑,他正在寻找着可能的答案。
除了荆晶是他此生选择的唯一想要与其相伴终身的女人,还有一个对他从小照顾到大的保姆兼保镖娟姐。最后,可以称得上是“家人”的,还剩下一个,那就是得知他中毒住院、却没有来探望过他一眼的“好”战友、疑似是同父异母的“好”哥哥陈子木。
如果,棘子成认为这些家人一切都安好,又能够朝夕相对,对他来说,那就是“家”的味道!纵使,就算是每天三餐、粗茶淡饭,也可以感到足够的美满和幸福。然而,如今的他,似乎距离那样的日子,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当下,他还被自己从小就加入了的特勤组织内部的伙伴儿怀疑是“内鬼”。
那仅仅,是因为,在数月之前,有些人,看不惯他明媒正娶了皇甫家族的二千金皇甫嫣,入赘到了皇甫家当上门女婿。当在结婚典礼不久之后,又爆出他和某位女性(当时就是暗指“荆晶”)之间或存在着婚内出轨的绯闻——这倒是戳中了那些小人的“笑点”。而,当那个消息刚刚平复没有多长时间,皇甫嫣就突然重病了,尽管,所有媒体都避而不谈此事,也只是由于当初怀揣了皇甫家族洒出来的大把大把的“封口费”的!
也基本上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棘子成在事业的最颠覆阶段,就出现了向下坡路一路千丈的关键拐点……
他已经开始被杨洋的深情分享给打动了。面对着对方陈述的故事情节和主人公所体味到那种心绪,他居然产生了所谓的“共情”效应。
杨洋看出了“程枫”所表现出来的“入戏”表情,在杨洋看来,“程枫”能够听得进去自己所说的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此,他要再进一步地加大、加足了自己孤独、惹人怜惜却又得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人设,再续自己的少年时代,仿佛,这一晚,就成了他自己的记忆回顾展似的。
杨洋更像是将自己的往事讲给自己的弟弟听:“你知道吗?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我想再吃几口馒头的时候,发现蒸笼里已经空空如也了、就连粥锅里都没有半星儿的水米了;家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谁最后吃完饭,谁就必须去刷碗,我那个时候差不多也像你这个岁数吧,一个孩子吃饭能吃得多快呢?”
棘子成轻声着“嗯”了一声,感同身受道:“的确啊,想再多吃一口儿馒头、多撑半碗米饭,就肯定是最后一个啦!”
“我得一边写作业,一边要看护着舅舅舅妈的亲儿子、我那个还在吃奶奶瓶中的小表弟!”
棘子成又嘲笑着杨洋:“你是躲过了妹妹,没躲过弟弟!”
“这话,你说到,正是恰到好处!不能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不能在屋子里练习音乐老师安排的吹笛子、吹口琴的学习任务;不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想吃零食的时候就随手可得,想用零花钱的时候从兜里一掏,就有好几张……”
棘子成又叹了一口气:“咳!洋洋哥哥,你可真是够可怜的了。”
“我的所有行李,也就大概只有三个这么大的装衣服和杂物的塑料收纳箱。在印象里,我记得很清楚,放在了一张据说是1米5长、80厘米宽的小床的底下;而且,在舅舅舅妈家,我没有自己的洗漱用具,都是和大人们一起共用一条毛巾、漱口杯、脸盆脚盆。睡觉前,根本不会有人给我讲一些‘晚安’童话故事……”
棘子成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那个年代的孩子们,应该大多是和你一样,这么伴着孤独和烦恼过来的吧!他的理智忽然惊醒着自己——一旦,自己真的会这样脱口而出的话,他“装病”的铁证,可就坐实了。
杨洋略微露出技高一筹的“险胜”之喜色,他有些感觉,自己已经不像刚才的那一阵子处于谈话两方之中相对较为被动的那个位置了:“而且,还有啊,阿枫,你也是男孩子,肯定有这样的经历,那就是: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要注意自己的榜样效应,还得学会‘懂事’,要有意识地去减少别人对自己产生所谓的那些‘担心’……是啊,生命安全,永远都是处于首要位置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啦!没有命了,还能做什么呢?哈哈,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了呗!”棘子成一边调侃道,一边站起来,“诶,对了,我帮你倒杯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