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交杯酒，周仪将沈绾那个灵魂问题抛给了宋湛溪：“你想什么时候要孩子？”
“你想要了吗？”宋湛溪反问。
“以后也不用征战了，也没有别的事情了，我觉得可以生了。”
“你想，那便生吧。”宋湛溪遵从她的意愿。
周仪笑：“不是，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是想到，未来你眼中就不会只有我了。”
“不可能，你永远是最重要的，我最爱的，永远是你。”周仪言之凿凿。
“真的？”宋湛溪扬眉。
“真的。”周仪郑重点头。
“那你答应我个条件。”
“你说。”
“明年再生吧，我们再过一年二人世界。”
周仪：“……”
她早该想到的。
既然两人都各退一步，她也答应了：“好，明年就明年吧。”
宋湛溪笑道十分愉悦，色晓春花，将周仪迷得有些头晕脑胀。
第二天，南之月和文玉等敬茶等到了晌午，也没见着人。
“我和你说过不用来的。”文玉说。
“我这不是仪式感吗？谁知道两个小崽子这么不注重。”南之月嘟囔。
“别急，等回了南夏，有给你敬茶的时候。”
“也是。”南之月瞬间笑了，“那赶紧催他们，让他们早日跟我回南夏啊，那边的亲戚们还等着见他们呢。”
于是在南之月的不断催促下，周仪和宋湛溪于三月启程前往南夏。
他们让南之月和文玉先走，说他俩要慢慢的，游山玩水地过去。
宋湛溪卸下了刑部的职务，处理好了朝中之事，跟着周仪前往了回家的旅途。
二人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们路过了未央山。
宋湛溪望着那座山，想起了周仪给他讲的前世的事情：他在这里凿了个山洞，将周仪的冰棺放了进来。而他一有时间，就来这里陪她说话，给她讲外边发生的事情。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躺进了冰棺里，一把火烧了这里。
宋湛溪觉得这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望着这座高大的山脉，宋湛溪心中竟然弥漫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
是夜，他们落脚于未央山脚下那座小镇的客栈里。宋湛溪做了个梦，其实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
在梦中，他走的是和今天的同一条路，只不过他走的是另外一个，往上安城的方向。
他茕茕一人行于小径之上，孤单落寞。
不知走了多久，他遇见了一位白胡子老者。
老者说，世上有个“以命易命”之法。
他哂笑一声，只觉荒谬，并未回应。
“以你之命，换她之命，便有了消除业障的机会。她心缘未了，不入轮回，你想让她一辈子都当孤魂野鬼吗？”
听到这话，他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看着老者，然后问：“怎么换命？”
“把你的命给她。”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怎么给？”
老者将一道符箓递给他：“你与她葬于一处，点燃此道符箓即可。”
宋湛溪接过那道符箓，低声道：“可是她已离世多年，还如何能活呢？”
老者只笑着说了四个字：“情感动天。”
捏着那道符箓，宋湛溪都是恍惚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般无稽之谈都信。换命，世界上哪有什么换命之说呢？
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去信。
反正她已经不在了，即便他能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活头呢。
不如信了那老者，给她挣一线生机，万一……她真的活了呢。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捏着那道符箓来了山洞里，打开冰棺，躺了进去。
尸身保存完好，这些年她容颜依旧。
“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你可以安心了。”他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亲，笑着说，“我现在要试那个以命换命之法，我要用我最后所有，为你再博一次生机。如若真的成了，你可要对我好些啊，可是我用我的命换的。”
顿了片刻，他又摇头：“罢了，不喜欢我也罢，你能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好了。”
他点燃了那张符箓，火舌吞噬了整个山洞。
在火光中，他一直贪婪地盯着她的面容，怎么都看不够。
十岁那年，她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拉着他一路跑出行宫。
那一路上，他一直看着这个拉着她奔跑的小姑娘。她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与勇气，要和他闯出一片生机来。
所以这人生漫漫的一路，他就只能看见她了。
周身刺痛，宋湛溪霍然睁开了眼，从梦中醒来。
他转头，周仪躺在他身边，手臂还抱着他的腰。
他轻轻动了动，她便睁开眼，带着困倦嘟哝不明地问他：“怎么啦？”
宋湛溪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周仪的困倦在看见他流下的泪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立刻坐了起来，用袖子给他擦脸：“宋湛溪，你怎么了呀？”
“没事，太高兴了。”
周仪不解：“你高兴什么？”
“因为值得。”
“啊？什么值得？”
宋湛溪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一切都值得。”
“不对，宋湛溪，你怪怪的，你没对我说实话。”周仪从他怀中探出头来。
“好，那我说实话。”
“嗯？”
“我爱你。”
我爱你，前世今生，矢志不渝。没有你的苍茫百年，生无可恋。有你的一生，才是值得的一生。即便那抹挽回你的希望只是一丝微光，我亦愿献祭我的所有乃至生命，将它照亮。
而我终于，得偿所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