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携带的陶罐里,除了猛火油,还有另一种东西。
那是从腐烂的尸体,和各种污秽之物里,提炼出来的剧毒。
主上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瘟疫之源”。
一个时辰后。
十几个“蜻蜓”,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片火海,和一口,正在慢慢变黑,散发着恶臭的泉水。
月牙泉。
西域商道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完了。
沙岩堡。
气氛,很不对劲。
死气沉沉的。
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堡垒的最高处,阿尔达兰王国的宿将,罗斯塔姆,正用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秦军的营地。
他的手,很稳。
可他的心,在抖。
秦军的营地里,烟火冲天。
不是烽火。
是烤肉的烟。
巨大的篝火上,架着整只整只的肥羊,烤的滋滋冒油。
那香味,好像能飘过几里地,钻进沙岩堡每个士兵的鼻子里。
秦军的士兵,围着篝火,大口的喝酒,大声的唱歌。
像是在过节。
而沙岩堡里呢?
罗斯塔姆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士兵,一个个靠在墙垛子上,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水囊,早就空了。
堡里的储水,从三天前就开始限量供应了。
每人每天,只有一小碗。
那一小碗水,浑浊不堪,还带着一股怪味。
可就算这样,也成了最宝贵的东西。
“将军…”
一个亲卫,声音沙哑的走过来。
“扎夫勒帝国的卡维王子,又在闹了!”
罗斯塔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卡维。
一个愚蠢,又傲慢的家伙。
如果不是扎夫勒帝国这次出了大力,他根本懒得搭理这种货色。
“他又想干什么!”
“他…他说我们阿尔达兰人,肯定私藏了水源,不然为什么我们的士兵,看起来比他的兵,更有精神!”
亲卫的话里,充满了愤怒。
放屁!
这纯属放屁!
为了公平,罗斯塔姆甚至把自己麾下士兵的配给,分的更少。
可这种事,怎么解释的清。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的发芽。
“让他来见我!”
罗斯塔姆冷冷的说。
没多久。
一身华丽铠甲,却满脸焦躁的卡维王子,就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罗斯塔姆将军!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我的勇士们,快要渴死了!而你的手下,居然还有力气巡逻!”
“这不公平!”
罗斯塔姆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子殿下,我的士兵,和你的人,喝的是同一口井里的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人,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卡维王子指着下面那些瘫坐着的士兵,嘶吼着。
“因为,你的勇士,是帝国的花朵,没吃过苦!”
罗斯塔姆淡淡的说。
“而我的士兵,是沙漠里的石头,他们习惯了!”
“你…!你这是在羞辱我!羞辱伟大的扎夫勒帝国!”
卡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没有羞辱你!”
罗斯塔姆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水源被断,补给被毁,我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
“唯一的活路,就是撑下去!”
“撑到王国的援军到来!”
“援军?”
卡维王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援军在哪里?你告诉我!那该死的黑风戈壁,现在连一只蜥蜴都活不下去!谁能穿越那片死亡之地来救我们?”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三天前。
那个从商队里唯一逃回来的幸存者,浑身烧伤,疯疯癫癫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飞行的魔鬼。
从天而降的火雨。
变成毒河的月牙泉。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会有办法的!”
罗斯塔姆的声音,有些干涩。
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
远处,秦军的阵地里,传来一阵骚动。
一架巨大的投石机,被缓缓推了出来。
“他们要攻城了?”
卡维王子脸色一白。
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守城。
罗斯塔姆也握紧了手里的弯刀,心沉到了谷底。
可是。
预想中的巨石,并没有飞过来。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划过一道抛物线,越过高墙,重重的砸在了广场的中央。
不是石头。
那是一只烤的全熟的,冒着香气的肥羊。
羊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上,钉着一张布条。
一个识字的士兵,颤抖着,念出了上面的字。
“水,是毒的!”
“城,是死的!”
“降者,生!”
“不降者,与此羊同!”
轰!
人群,炸了。
士兵们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溃了。
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在这里!”
“水都没了!还守个屁!”
一个扎夫勒帝国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哭喊着。
“是阿尔达兰人害了我们!肯定是他们勾结了秦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瞬间,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扎夫勒的士兵,用仇恨的目光,看向了周围的阿尔达兰士兵。
而阿尔达兰的士兵,也毫不示弱的,拔出了刀。
他们忍这帮废物,很久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
罗斯塔姆目眦欲裂,他想阻止。
可是,已经晚了。
混乱,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沙岩堡,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沙漠要塞。
没有被秦军的刀枪攻破。
却在饥渴和猜忌中,自己从内部,腐烂了。
……
秦军大营。
白云飞正拎着一个酒坛子,满脸不解的问旁边的副将。
“你说,太孙这到底是要干啥?”
“天天让咱们在这儿烤肉喝酒,啥也不干,这仗打的,也太他娘的舒服了!”
他一口酒下肚,咂了咂嘴。
舒服是舒服。
可他是个将军,是来打仗立功的。
不是来郊游的。
“将军,太孙的心思,神鬼莫测,咱们还是别猜了,照做就是了!”
副将也是一脸的懵。
就在这时。
一个斥候,飞马而来。
“报—!”
“将军!沙岩堡,乱了!他们…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