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虽晚,但秦诺休息的不错,一大早就习惯性的清醒了,身旁影一还在熟睡中,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门口却偷偷笑了。
熟睡?怎么可能,影一可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瞬间清醒,估计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起床而已吧。
秦诺十分好心情地去买了些菜,然后又进厨房哼着小曲儿做饭,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味道却很好,临清惊讶之余有些落寞,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好友——他可从来不知好友有这厨艺。
至于远庖厨这种事,临清倒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在他心里,好友本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的性子,没必要追究这点小事,坏了彼此心情。
饭毕,临清去找些草药,秦诺则独自出了趟门,他在进越城前就换上了曾经在越城用的那张脸,这次出门是去找人,找个靠谱的书生接管书铺,总不能让这个有趣的书铺砸他手里。
虽说秦诺在越城待了不短时间,可他那段时间完全是死宅状态,除了早上天蒙蒙亮时的跑步,那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完全一副愿与屋子共存亡模样,要不是每天习惯性地在院子里耍几下,恐怕早就一身软肉了。
这次出门,心情有所改变,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经过街市,见到有人卖柑橘,顺手挑了几个,挺甜,又回去挑个大的,朝身后招招手,一身寻常百姓装扮的影一迅速走过来,秦诺把大个橘子递给他,边走边数落:“想来说一声不就行了?又不是不让你跟着,非这样啊?”
影一拿着橘子不吃也不说话,秦诺看他一眼,把手上的橘瓣填他嘴里:“不酸,你怕酸?”影一摇头,秦诺把左手拿着的三个橘子也递给影一,腾出手剥橘子,自己吃一瓣,喂影一一瓣,到了要去的地方,还剩下那个最大的。
门敲几下,开门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双丫鬓,半新的柳绿色裙裳,这姑娘秦诺认识,是他要找的人的女儿,小名叫做阿月,阿月惊讶地“咦”了一声,细语道:“秦先生,您……”
院子里有男声问是谁,阿月停住话头答:“是秦先生。”又回头对着秦诺两人道:“先生且进来吧,阿爹前几天还提到您呢,可巧您今日便来了——阿爹,是秦先生来了。”最后一句,是对着从里屋出来的一个清瘦书生说的。
书生名叫陶平朔,去书铺的常客之一,秦诺平时不爱跟书铺的书生搭话,但书生们的交谈可听了不少,人的品性虽不能全看表面,却也能从言辞谈吐中窥得一二。
陶平朔是个教书先生,对为官兴趣不大,生性平和,极少与人争执,在附近有不错的名声,秦诺对他的印象不错,把书铺交给他,秦诺放心。
事实上,当初要不是书铺的原主人将书铺送于了秦诺,陶平朔是准备把书铺买下来的,听秦诺要将书铺送给他,惊讶之余不肯接受,秦诺也不可能收他钱,好说歹说,最后陶平朔也只答应暂时看管,若秦诺或原主回来便还回去。
了却一番心事,秦诺并不打算在越城多待了,只稍稍停留了一天,便动身离开,剩下的路,准备坐船,他有些庆幸自己不晕船,否则少不得难受一番了。
临走,又换了张脸,连带着影一与临清也易了容,秦诺爱玩,想装作学子去参加国考,影一替他弄了个越城某富家子弟的身份,到船上,他很自觉的戴上进贤冠,换了身华服,又买个折扇在影一面前晃悠:“像不像纨绔?像不像?”
影一面无表情地没收了折扇,评价道:“蠢。”秦诺的玻璃心“啪”地一声碎成了八瓣,决定与影一绝交三分钟,一个人跑去了船栏边看水。
秦诺其实没有生气,一旁临清却忍不住蹙眉,影一此举可不大妥当,然而犹豫再三,到底无话可说,历经此番变故,他与时茗,终究是生分了,在如今的时茗心中,他大约只是个熟悉的大夫吧。
阿诺不是时茗,他们是不同的,他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或许再也不会出现,而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本不该跟来的,如今阿诺身体无恙,也不需要他担心,或许,他该动身回谷了……
秦诺回头看时,临清已经进了船房,他只来得及看到半片衣角隐没,唉……他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好友,沈沐扬是亲人,罗渊是下属,曾经熟识的人都多多少少有这样或那样别的什么关系。而临清,不光是他的交心密友,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秦诺明白,“司时茗”才是与临清交好的那个人,记忆中,司时茗同临清在一起时总是连时光都静下来的,两人间有莫名和谐的默契,不用多言,无需多语,时光缓缓流淌,心神暂时获得片刻宁静,临清懂他,或者说,懂司时茗。
可他秦诺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在越城安分三年,虽说整日不出门,鬼神话本却看了不少,有时太无聊就琢磨厨艺,司时茗呢?有事办事,没事看兵书,如此勤快完全跟他是两个模样。
他秦诺做不了司时茗,也不想做司时茗,做司时茗太累,也太难,不是年纪这个年纪的他所喜欢的。
他这般想着,一时盯着船房入了神,影一站了会儿,走过去,停在秦诺身旁,秦诺仍是没反应,影一便安静地看着他,又过了会儿,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橘子,递到秦诺面前,秦诺这才回神。
秦诺心不在焉地接过橘子,剥皮,剥到一半觉得眼熟,仔细看看,乐了,这不是昨天那个吗?他边剥橘子边瞅影一:“不喜欢吃橘子?那这个我自己吃了?”
影一不说话,静静等他剥完,伸手把剥好的橘子拿过来,转身走了……
走了???
秦诺愕然,影一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