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贵妃没有什么嚼舌根子的兴趣，换在过往，兴许瞧见皇后端庄的面目被撕碎，她还可以当个乐子瞧瞧。如今，又有什么必要呢？
她只是也好奇盛弘帝这么偏颇的原因罢了，可皇后没说几句话就被轰了出去，这她也是没想到的。
听盛弘帝话里的意思，盛贵妃拧眉，“陛下是想立恪王为太子？”
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她已经无所畏惧了，甚至还巴不得盛弘帝处她死罪，求了解脱去。
盛弘帝坐过去靠着盛贵妃，想伸手像以前一样抱着她又不敢，只得讷讷的放下手，瞧着她苍白的容色心疼的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着凉了？”
盛贵妃扯扯嘴角，“陛下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后宫不得干政？那陛下大可惩治我，可我还有话想问，陛下是不是打算慢慢削了烈王殿下的兵权，推恪王上位？”
盛弘帝脸色很是难看，差点呼吸不过来，他知道盛贵妃什么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心才钝钝的疼。
盛贵妃等不到他的回答，静默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她就起身拂了拂衣裙，漫不经心地福身：“我乏了，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盛弘帝苦涩开口：“朕欲立恪王为太子，你觉得好不好？”
老四没有生母，人又宅心仁厚，他把皇位给了他约莫能护得她后半生安慰吧？
他终究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盛贵妃一时难言心中滋味，她恨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他对她不设防。
盛贵妃心中很慌乱，她怕自己的心绪被影响，她怕她这么多年的坚持就这么被他动摇。
他杀了则安哥哥全家，亲手送葬了她的幸福，他是她的仇人！
盛贵妃不断的催眠自己，以一副尖锐的态度面对盛弘帝。
盛弘帝清楚的看到盛贵妃脸色越发冷漠：“我觉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吗？陛下可是身子不行了？”
“是啊，身子根基受了损伤，怕是不行了。”
盛弘帝说完这话，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盛贵妃，却只换来后者讥讽的笑，“陛下许是孽作多了也说不定。”
盛弘帝低头笑了笑，“本还指望装一装，看看你会不会对我好点，没想到妾心似铁。真是狠心的女人。”
盛弘帝疲劳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撩开帐子，又在踏出去最后一脚前回了头，“妍儿，你好好休息。”
回应他的只有盛贵妃如释重负的恭送。
下过雨的夜晚，抬头什么也瞧不见，只有冷冷的寒风吹的人心更凉。
盛弘帝轻声咳嗽起来，徐德立即替他拢好披风，盛弘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营帐，徐德心疼地道：“陛下，贵妃娘娘太无情了，您都这样迁就她了，她还不领情……”
“住嘴！”盛弘帝急斥他，“她有什么错？错的是朕，以后休要再提！”
徐德不敢多言，沉默着退到一旁去。
盛弘帝拿出帕子掩嘴，挪开时看到帕子上那一抹惊心刺眼的红，又悄无声息的放进怀里。
他是真的不行了，可她这样漠然的态度，却又让他低不下头颅。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太傅只教过他帝王之术，帝王的本性让他只会掠夺，皇后埋怨他，李则安恨他，妍儿也恨他。
……可谁又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呢？
盛弘帝前脚出了营帐，盛贵妃就松了一口气软倒在座位上，她竟然会为了仇人心软！
“娘娘，奴婢来伺候您洗漱。”一个宫女在营帐外面请示。
“进来吧。”
盛贵妃撑着脑袋，斜斜望了那翠衣宫女，忽道：“本宫怎么不曾见过你？菡萏她们人呢？”
“菡萏姐姐知道娘娘胃口不好，叫了柳枝姐姐去给娘娘准备夜宵，让奴婢先来伺候您。”
宫女面色镇定，看不出什么异常，盛贵妃也就放松了下来，吩咐她道：“本宫肩膀有些酸，你来给本宫捏捏。”
宫女应下走到盛贵妃背后，一双偏黄的手轻轻攀上盛贵妃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了起来。
“你是哪里做活的宫女？怎么指腹全是茧子？”
宫女眸色微闪，却还是恭敬道：“奴婢是尚膳局的宫女，烧过五六年的柴火，上个月调进来的。”
盛贵妃似有所思，“那怪不得……”
宫女又出声：“娘娘，奴婢认得一位公公，他让奴婢给娘娘您带几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位公公……盛贵妃呼吸微微加快，迫不及待问：“什么话？”
宫女跪到她面前来磕头，“娘娘恕罪，奴婢不敢讲！”
“本宫命令你说。”
当了这许多年的宠妃，盛贵妃把脸一板，几分不怒自威就显现出来，迫得宫女噗通磕头，“娘娘，公公说他的仇恨不要您来背负，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您过得开心就足够了。”
盛贵妃脸色惨白，“本宫害他至此，他竟叫我别管？”
宫女看着她泪水盈眶，怔怔的忘记了要说什么。
盛贵妃无声啜泣良久，直至再也无法悲伤，沙哑道：“你为何要对本宫说这些？”
“娘娘，李公公对奴婢有大恩，因此他的遗言奴婢是拼了这条命都要替他传给娘娘听！”
小宫女脸上的悲戚不似作假，盛贵妃干哑着问出来：“他……死了？”
“你先下去吧。”盛贵妃神思恍惚的道。
小宫女咬咬嘴唇，下定决心般道：“公公死前诸多折磨，死状惨烈，奴婢斗胆，恳请娘娘替他申冤！”
“出去！”盛贵妃厉声斥道。
小宫女红着眼眶看了她一眼，泪流满面的跑了出去。
夜幕深深，黑衣斗篷的男子看不清面容，“事情都办好了吗？”
那刚才还情真意切为李公公报仇的小宫女，眼泪一干二净，面上只余冷漠，“回大人，盛贵妃把奴赶了出来，看样子是生气的，但并没答应奴婢替李则安报仇。”
黑衣人深谙急功近利的弊处，缓缓安慰她：“此事你办的不错，我会回禀王子好好赏赐你的。”
“多谢大人！”宫女这才有一丝喜色。
下一刻黑衣人腾身而起，留下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小宫女耳中：“盛贵妃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可来报。”
宫女满脸敬畏：“奴知道了，恭送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