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了八月时丹桂飘香的日子,恰好谭昙及笄过不久,时间掐的刚刚好。
听说四皇子要娶兵部尚书家的女儿,谭昙倒是见过几回,但都是远远看过,不曾了解。
五皇子孟是非却比四皇子幸运多了,荣国公嫡女楚瑜为正妃,傅世侯庶女傅相思为侧妃,娥皇女英,两个貌美如花的佳人都将成为他的女人,先不说楚瑜容色,她的身份就令无数世家子弟乃至寒门学子趋之若鹜。男子们每每谈论起此事,除了艳羡还是艳羡。
相形见绌之下,四皇子比五皇子稍逊一筹,登上那个位子的可能性也不大,但盛弘帝尚且康健,诸臣还不敢表露攀附之心,唯恐结党营私被察觉了去。
春日里的第一场雨,邓萱没有李樊岩的好运气可以拖到月尾,盛弘帝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单凭邓萱对孟知瑶下过毒手,哪怕她是太后的侄女,皇后也决计不会为她求半点情,太后心有不舍却没了留她一命的借口。
所以邓萱死得很轻巧,无声无息在监牢殒命,日后也将化作一捧黄土,长眠于地底下。
听说邓家人没一个去给她收尸的,就连丫鬟都没一个念及的,在她一死后就都投附到其他院里去了,她的姐夫知道了邓筠真正的死因,更是因此与邓家生了嫌隙。
生前作恶多端,死后竟是无人在意。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袄子,是被屋里地龙烧的小脸发红的夭儿。
夭儿自作主张地关了小窗,絮絮叨叨:“小姐,外面雨大,你又不喜欢多穿几件,就不要老身站在风口了,小心着了凉。”
谭昙笑笑:“知道了,瞧我,今日竟是思虑过多了。让你探望的人,如何了?”
这探望的人指的是梁序,梁序救了她,肋骨断了好几根,也不知有没有生命危险,仅凭这一点,他们的那些恩恩怨怨也该一笔勾销,于情于理她也是要关心一下的。
被谭昙一问,夭儿的眉毛就拧成一团了:“小姐,那个梁序是不是还想缠着你不放啊?你说他救了你,奴婢不信,奴婢看他就是欲擒故纵的!”
“小丫头,欲擒故纵哪学来的?”谭昙没好气的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再说了,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梁公子救了你家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恶意揣度他呢?”
夭儿心虚地嘟嘟嘴:“是…是大小姐教的,奴婢虽然不知道欲擒故纵是什么,但是梁序说他想要见你,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你都有了婚约了,他…他真是臭不要脸!”
“说重点。”
夭儿不高兴地道:“梁序想要见你一面…”话音刚落,她就不解问,“小姐,你拿上汤婆子干什么?”
谭昙白她一眼:“不是说梁公子想见我吗?还不快带我过去?”
“小姐,奴婢以为你肯定不会去的,你真的要去嘛?”
谭昙拉了拉外面裹着的袄子,不由分说出门,“为何不去?少废话,快点跟过来。”
主仆两人在梁序现居的宅子前停下,若说前世她还在意些行为举止,现在是完全不在乎了,直接下了马车,留夭儿一路小跑跟上她。
梁序想要见她,梁母气急败坏,但看着儿子躺着虚弱的样子,只得忍着脾气答应,却不曾想他要见的那狐狸精就是谭昙,当场摔了一个碗就要把谭昙二人赶出去。
梁序急得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娘,你不要赶她,让她咳…进来…”
谭昙看着这熟悉的一切,眉梢不由挂了几分讥讽:“梁大娘,是你儿子要见的我,你赶我走不太合适吧?还是说,你想让梁序就这么咳死?”
梁母气得肝疼,指着她骂:“你还好意思说,我儿子变成这样不都是你的错!立刻滚出去!”
谭昙也不怵:“走就走了,反正跟我也没干系。”
说完转了身子,对着夭儿道:“他们既不欢迎我们,夭儿,我们回府就是。”
“咳咳…咳咳咳…”梁序咳的更加剧烈,说话间扯动了伤口,“娘,求您不要管,让我和谭小姐说两句话…”
在梁母眼里梁序从小到大是个争气的孩子,这还他头一回求自己,看着梁序惨白的脸色,她的心里又酸又涩,最后还是怒甩了一把袖子,气冲冲的离开。
“谭姑娘,我们单独聊聊吧…咳…”
谭昙看着他苍白虚弱的模样,点了点头,转而对夭儿说:“夭儿,你先下去吧。”
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夭儿只好不情不愿的走到门口把门带上,却没有走远,站在外面把风,要是小姐吃了亏她就能第一时间把梁序揍死。
小丫鬟的想法很好,丝毫没考虑梁序那样子能不能对谭昙造成伤害。
谭昙对夭儿故作贴心的把门关上很是无奈,静静地看着梁序,目光沉静,就等着他说些什么。
梁序一时哽住:“谭昙,以前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只会温柔地看着我,为我洗手作羹汤的。”
梦里的一切真实的不像样,梁序无法说服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毕竟有谁的梦可以那样清晰,甚至连感情都融进骨子里呢?
谭昙目光隐有慌张,只是被她死死按捺住了,因此只是扯起笑来:“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梁序挣扎地坐起来,蓦然用手捂着嘴重重咳嗽,“你清楚的,你不清楚就不会在我救下你的时候突然对我转变了态度!你不清楚的话就不会每每看见我就…厌烦到恨不得远远逃开…”
梁序宁肯相信这是他和谭昙的前世,谭昙也一定是清楚的,不然她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厌弃了他,只能是因为她知道,他负过她,她才会憎恶极了他。
谭昙漠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么恕不奉陪。”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只是想问问你,既然你说没有就没有罢,”梁序神情变得释然。
其实任何事情只要想明白了,释然也就不那么难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负于你,现在这样也算赎了罪,以后更不会纠缠不休,只奢求你原谅。等我养好了伤,我就要带着我娘回乡,当个教书先生或许适合我,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梁序已然满足,至少他知道谭昙曾属于过他,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那么就让他抱着这一段独属于自己的回忆远走他乡吧,这样对两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