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压下心里升上来的感觉,白承年走到江伊颜身边,“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人吗?”
江伊颜点头,“嗯,路上见到的。但急着来就让风月去把人带上,找个地方让他们休息,晚上回去的时候再把他们带回去安顿。”
“你胡说,我们也是走的那条道,怎么我们就没看见?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你随便从哪儿找来的?”
“就是就是,再说了,这些人来内京城就是白吃白喝的,哪儿来那么多房子和吃的给他们?”
江伊颜被气笑了,“来来来,你们都站起来看清楚刚刚说话的那些人。”
说着,江伊颜拉着白承年往一侧站了站,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些人。“悯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你看看她们今天身上的穿着,看看她们身上戴着的珠宝首饰,再听听她们刚刚说的话,这就是你们日夜劳作,养活的上等人。”
“江伊颜,你什么意思?!”
看着那些人果真站起来,一双双眼睛从他们身上停顿好几息,然后再转向下一个人。那些认真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听了江伊颜的话,在认认真真的记住她们的长相。
心里,开始恐慌了起来。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们,如果没这些人,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便不算贵人!你们为什么长这么大,你们要想清楚谁才是养你们的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们,若是整个青华的百姓都被你们这群贵人寒了心,你们这些贵人最终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她话还没说完,高静宁就冲了过来,抬手就给江伊颜甩了个巴掌,怒气冲冲的看着她。
“江伊颜!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咒我皇兄?!”
毫不留情的回手,江伊颜笑的很残忍。“我咒?将来青华覆灭,我要历史和百姓把你还有整个皇室,更甚至于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都钉在耻辱柱上,让千秋万代的后人都唾弃你们!因为青华,是被你们自己作没的!”
“江伊颜!”
冷笑,任由风月拦着高静宁,江伊颜松开手,走过去拉了个看上去还挺干净,衣着也整齐的书生,旁若无人的走进去,领着他在高言之面前跪下。
“皇上,民女身为浮生掌权者,有冤要诉!”
呵!感情江伊颜现在完全不要身份,而是她作为自己来伸冤了!
高言之登基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诉圣状,诉到他面前来。
不只是高言之,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知道江伊颜计划的江府人,此时也慌了。怎么跟计划的不一样?她这么做,不是在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吗?把自己推到这些官家和世家的对立面,更甚至,把自己推到了青华掌权者的对立面。
可殊不知,江伊颜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她虽然做着卧底的工作,可骨子里还是根正苗红的,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
再加上五千年文化的熏陶,她更清楚如果这种封建王朝要走到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就算不能改变这个朝代既定的规律,但她也要尽可能的改善。
白承年不说了高言之是明君吗?那她就赌一赌,高言之究竟是不是明君。
左右她也回不去了,那为什么不借着自己现有的能力,多争取一点权力,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能活的更轻松一点?
正是因为有这些想法,所以江伊颜敢怼,也敢打,更敢说。她不但要现在在高言之面前说,将来她还要借着浮生在背后做支撑,到处说。
见江伊颜这么严肃,江府的人心中一慌,也不管不顾的冲出来,在江伊颜身边跪下。
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
而反观白府的人,这对比实在是强烈的让人讽刺。
李源让人给高言之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这才转头看向她,“江掌柜,这圣状可不是那么好上诉的。这历代的规矩……”
“我们来。这圣状就是我们要诉的,没必要要江大掌柜的帮忙。”一旁的书生急急忙忙的开口,不等江伊颜拦着他,他就开口把一切的事情都说了。
“半个月前,悯州就开始下雨,这雨连续下了十天,河水水位上涨,淹没了不少悯州村镇。而数条河水汇聚,更是令悯州海平面上涨。而十天前,江大掌柜名下在悯州内的铺子,就全部发放了物资,并且有序的转移了不少悯州百姓。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
“可是草民等人等了五天,仍旧没等到朝廷的半点消息。倒是不少悯州守城的郡守们,都一致说皇上下旨,要封城不让难民入城,以免造成恐慌。浮生的人替我们评理,但却被打伤,而铺子都被打砸了,江大掌柜从各地运往悯州的物资,也被扣下独吞。”
“皇上,悯州的百姓,难不成不是青华的百姓吗?青华的子民,难不成不是您的子民吗?”
那个书生应该是个秀才,说出来的话逻辑道理都很通顺,也没有任何的失礼。通篇没有一个字是在指责,却句句都在申诉着自己的委屈。
而听了书生的话,门外原本还很平静的众人,又再度哭了起来。而他们这时候说的话,在场的人也有在听了。
什么孩子在路上饿死了的,什么自己的家给洪水冲没了的,什么一家人就只剩下了自己的……
越听越让人心酸难过,在坐的有些同理心强的小姐们,都跟着小声的抽泣着。那些成天嚷嚷着要建一番大事业,要上战场的少年们,看着笔挺的跪在那个的江伊颜,眼红通红的同时,脸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曾几何时,在听见江府的嫡大小姐居然去做了个商人的时候,他们都是很不屑的,更甚至是嘲笑的。朋友聚会时,听见有人在议论她的时候,也会那她当成谈资笑话和鄙夷上那么一两句。
可时至今日,他们发现他们居然没有江伊颜一个女儿身做的好。
他们是这么想的,白承年的心情就更加的复杂了。想起她那日第一次登门白府,说她嫁过来,就是要让在场的人切身和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无能。
现在,他感受到了。
等他们都哭的差不多了,江伊颜这才开口。“回答一下刚刚那些指责我的夫人。这些难民的去处都由我来安排,他们的吃穿也都由我出,就不劳烦诸位夫人了。与其有那些闲钱,还不如多去给自己买几套首饰头面和衣服,多参加几次宴会,好让自己的家族更加的显赫来的更为痛快。”
这话说的,已是十分不留情面。
高言之目光复杂的看着江伊颜,他已经无数次从她的嘴里听到那句话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开始他也只是听听并未深思,但经过今天这一幕,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为何要怎么做?这与你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沉吟好久,高言之这才开口询问。而这个问题也是在场其他人都想问的。
做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没有半点益处,可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
江伊颜动作缓慢的磕头,“若是皇上身处民女这个位置,可会同民女这么做?”
“这是自然。朕手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高言之点头,话自然而然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而后边的那八个字,他更像是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一般,此时说出口更是流利自然。
江伊颜眨眨眼,这会可算是正儿八经的朝着高言之磕头,“民女亦是。民女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问心无愧四字。”
此时她的礼,大气庄重,这些一般平时的礼仪经由江伊颜做来,莫名的就很好看。
刚刚那些还说她不知礼仪的人,打脸了。
听了江伊颜的话,高言之和白承年心里狠狠震了震。随后他们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些难民身上,却发现他们因着刚刚高言之说的话,个个都狂喜而敬重的看着他,仿佛他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之子,来代替老天爷福泽它的万物生灵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却并不让人排斥。
借着这件事,高言之和白承年似乎明白了,在江伊颜那看似无欲无求的清冷面具下,她那宛如春水潺潺的温柔。
“朕知道了。”高言之点头,“丞相夫人就放手去做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让白相入宫跟朕说一声。”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认可的江伊颜的举措了。而且,还隐隐的把白承年抬了出来,压了在场的太后一派。
这回就有人坐不住了。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人群里的骆阳茗了。
“既然江大掌柜的如此有善心,那定然也有门路。看着这些人,小女深感愧疚,同时心里也难受的紧。”说着,骆阳茗就盯着一张菩萨脸走出来了。
江伊颜这是第一次看骆阳茗正面对上,她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不解的打量着她。